凌晨三点零六分，林悦的闹钟响了第四遍。

她挣扎着从沙发上爬起来，手指碰到一个空泡面盒。工作室已经搬空大半，只剩下几箱未封口的画具和墙上那个孤零零的日历——上面用红笔圈出的日期"画展开幕"被狠狠划掉了两道横线。

手机屏幕亮起，是画廊负责人发来的最后通牒：【林小姐，若本周五前仍无法支付场地尾款，我们将取消您的展位】

林悦机械地删除短信，点开通讯录滑到"苏"的位置。指尖悬在拨号键上方许久，最终还是锁上了屏幕。窗外，"星辰之畔"的晨雾笼罩着空荡的街道，连星光都显得模糊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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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肯尼迪机场，苏然盯着航班信息屏发呆。

"你疯了？"经纪人抓着登机牌不松手，"明天就是和环球音乐的签约仪式！"

苏然扯松领带："改签。"

"就为了那个画展？你知道公司投入了多少——"

"我说，改签。"苏然的声音很轻，却让经纪人瞬间松了手。过去三个月里那个温顺配合的音乐才子突然消失了，此刻站在这里的男人眼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决绝。

十二小时的飞行中，苏然一遍遍翻看林悦最近的朋友圈——全部停更在两周前，最后一张照片是散落一地的画稿，配文只有"终点"两个字。他反复拨打着那个熟悉的号码，始终无人接听。

飞机降落时，窗外正下着倾盆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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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悦蹲在画廊仓库里，看着工作人员将她的画作一一撤下。

"真的很遗憾，"画廊主管递给她一杯热水，"您的星空系列其实很受欢迎，只是..."

"只是缺乏商业价值。"林悦平静地接话，仿佛在重复一句听过千百遍的判词。热水杯在她掌心发烫，却暖不了冰凉的手指。

走出画廊时，雨势稍缓。林悦站在屋檐下，看着雨水在地面汇成细流，倒映着破碎的天空。手机突然震动，是母亲发来的语音："悦悦，你爸托关系在老家学校给你找了个美术老师的工作..."

她没有听完就按灭了屏幕。抬头时，雨幕中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向画廊飞奔而来——黑色风衣被雨水浸透，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却依然掩不住那双她日思夜想的眼睛。

苏然在台阶前刹住脚步，胸口剧烈起伏："我...我来晚了？"

林悦僵在原地，手中的雨伞"啪"地掉在地上。三个月的分离，无数未接来电，社交媒体上那些刺眼的合影——所有情绪堵在喉咙里，最终化作一句颤抖的质问："你来干什么？"

苏然的目光扫过她身后画廊工人们正在搬运的画框，瞳孔猛地收缩："画展取消了？"

"如你所见。"林悦弯腰捡伞，借机掩饰发红的眼眶，"不过没关系，反正你也很忙。"

"林悦。"苏然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掌心滚烫，"看着我。"

雨水中，她终于抬头。苏然的样子比她记忆中憔悴许多，眼下是明显的青黑，嘴角还冒出一颗上火的红痘。

"我看了你的邮件，"他的声音沙哑，"所有草稿箱里没发出去的，还有你博客上加密的日记...天，我竟然现在才知道你经历了这么多。"

林悦猛地抽回手："所以呢？来可怜我？"

"来道歉。"苏然从背包里掏出一个被雨水浸湿的文件夹，"还有...来送这个。"

文件夹里是一沓皱巴巴的纸——每张都是她发给陈勋却被退回的设计稿，每一页都布满了苏然手写的修改建议和鼓励的话。最上面那张写着大大的"坚持你的风格"，笔迹力透纸背。

"我今早才从陈勋助理那里拿到这些，"苏然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意，"他根本没把稿子转交给我。"

雨水顺着林悦的发梢滴落，混着眼眶里涌出的温热液体。苏然向前一步，将文件夹塞进她怀里："还有这个。"

一张支票从文件夹滑出，金额正好是画廊尾款的两倍。

"不！"林悦像被烫到般后退，"我不要你的钱——"

"这不是施舍，"苏然强硬地打断她，"是投资。我看过你新系列的草稿，它们值得被全世界看见。"

远处雷声轰鸣，两人站在雨中对峙，各自浑身湿透却浑然不觉。最终是林悦先崩溃，她攥着支票蹲在地上，三个月的委屈决堤而出："你知不知道我差点就要放弃...我连回老家的车票都买好了..."

苏然单膝跪地，用力将她拥入怀中。雨水和泪水交织，他贴在她耳边低声说："那就当我自私吧...我舍不得让这个世界失去你的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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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苏然拖着行李箱出现在林悦临时租住的小公寓。

"签约推迟了三天，"他一边用毛巾擦头发一边说，"所以这七十二小时我哪儿都不去。"

林悦把热茶推给他，目光落在他行李箱上贴满的航空标签："你这几个月...飞了多少地方？"

"八个城市。"苏然苦笑，"每次想回来，都被新工作绊住。"他忽然握住林悦正在倒茶的手，"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发现你的处境。"

茶水流到桌布上，晕开一片深色痕迹。林悦没有抽手，只是轻声问："那张合影...金色头发的制作人..."

"是我表姐。"苏然眨眨眼，"她负责专辑海外发行，照片是经纪人要求发的宣传照。"见林悦仍抿着嘴，他干脆掏出手机，"喏，家族群聊，需要我姑妈作证吗？"

林悦终于笑了，笑着笑着又红了眼眶。窗外，暴雨不知何时已经停歇，云层散开处，一两颗星星隐约可见。

苏然突然正色："画展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林悦望向墙上那幅幸存的星空画，眼神渐渐坚定："我想重新开始...但要用我自己的方式。"

"好。"苏然站起身，从行李箱里取出笔记本电脑，"那我们现在就来规划——首先，场地可以改在'星辰之畔'的旧礼堂；其次，我认识几家艺术媒体的编辑..."

林悦看着他滔滔不绝的样子，恍如回到他们初遇的那个雨夜。只是这一次，她不再是一个人面对风雨。

夜渐深，当苏然终于趴在桌上睡着时，林悦轻轻为他披上毛毯。电脑屏幕还亮着，显示着一封刚发送的邮件：【主题：辞职申请。内容：很抱歉，我决定暂停所有商业合作，专心完成一个重要的个人项目...】

发件人赫然是苏然的邮箱。

林悦捂住嘴，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窗外，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照亮了画架上那幅刚刚起笔的新作——暴风雨后的星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明亮。

破碎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