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连续敲了半分钟的门,依然没人开门。
吱呀。
隔壁的铁门打开:“你们找渺渺吗?”
“是的,请问您知道她去哪了吗?”
“渺渺她妈带着她搬家了。”
“搬去哪了?”
“这我不清楚。”
“谢谢。”
我出了筒子楼。
李钺然捂着鼻子瓮声瓮气:“周渺渺搬家了,你打算怎么办?”
“我记得,李家,好像是在这儿发家的吧。”
李钺然勾搭我的手默默移开:“你不是说你失忆吗,这你都知道?”
准确来说,我只有关于陈家的记忆,其它一概忘记,连“暴起”,也是在醒来几天后才记起,每次“暴起”,我都会失忆,只有找到“暴起”的原因,所有记忆才能恢复。
问我为什么知道这一点,刻在基因里的本能告诉我的。
“你家的联络点在哪?”
李钺然认命:“走吧,你要干嘛?”
“找到周渺渺,她是目前知情最多的人。”
我和李钺然往外走。
叮咚。
李钺然接起电话,瞳孔缩了缩。
我问道:“怎么了?”
李钺然嗓子有点干:“周渺渺找到了。”
“在哪?”
李钺然拉住我:“姐们儿,先答应我,到了那千万别暴起。”
“带路。”
周渺渺死了。
我和李钺然到的时候现场痕迹已经清理得差不多,李钺然接过一沓照片。
周渺渺穿着白裙子,硕大的钝剑刺穿她的腹部,使得周渺渺仰面躺在半空,四肢无力垂下,黏稠的血液顺着裙摆、长发与四肢流向地面,暗红的血蔓延至骑士高坐的马儿蹄下。
“什么时候的事?”
旁边有人回复道:“早晨六点左右,保安听到里面的动静进去查看,才进大门就看见周渺渺从天窗落下来,玻璃碎了一地,按理来说四层高度摔不死,但好死不死的,她摔落的地点正好有一座骑士雕像,正中腹部。”
李钺然比划着,啧啧两声:“透心凉,心飞扬。”
我拍下李钺然的手,斜了她一眼:“她妈呢?”
“暂时没找到人。”
李钺然撇撇嘴:“现场除了目击者,有没有其他人的踪迹?”
“毕竟是商场,暂时还没有调查出结果,不过监控显示是周渺渺自己潜入商场,砸了店铺的玻璃窗,选了她身上这件裙子,然后走上天台。”来人递过手机,“这里是监控。”
我挥手:“带路,去监控室。”
来人看了看李钺然,李钺然点头后才动身:“这边请。”
我与李钺然来到监控室,调到周渺渺出现的那一刻。
周渺渺看起来走路稳稳当当,但在抬脚、该放脚的时刻卡顿一瞬,又继续,走路姿态很僵硬,像是提线木偶,关节处非常不灵活,机械感较强。
“周渺渺砸玻璃的动静应该不小,怎么不见有人进来查看。”
“值班的保安说当时他正在上厕所,等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周渺渺跳楼。”
我拉了拉进度条:“十五分钟?”
来人讪笑:“中年人便秘。”
额,好吧。
十五分钟,够周渺渺走上天台了。
等等。
“这里的天台有直接的楼梯走上去?”
“有的,消防通道必须直通天台。”
“平时有锁吗?”
“天台的门不能锁,我们也跟过去看过,没有打斗拖拽的痕迹。”
我疑惑:“为什么跟过去看?”
来人回道:“天台的监控在一星期前坏了。”
“丁七夕什么时候出事的?”
“也是一星期前。”李钺然思量一瞬,“但丁七夕出事的地点不在这儿。”
“在哪?”
“在郊外一片烂尾楼里。”
“我当时也在?”
李钺然摇头:“你当时出车祸了,一辆货车刹车坏了,红绿灯时与你坐的车相撞,你与司机昏迷,当时的路段人少,又没有监控,货车司机起了杀心,想二次碾压,被路过的人制止并救下送往医院。”
“你命真大。”李钺然咋舌,“这也是我奇怪的点,既然你不在案发现场,为什么说是你杀了人。”
“没说我杀了丁七夕。”我指向医院的位置,李钺然了然,我又问道,“丁七夕的尸检报告拿得到吗?”
“用你说。”李钺然从她的百宝口袋里拿出一叠纸,“丁七夕全身上下只有颈椎碎裂,注意,不是颈椎错位导致的碎裂,而是颈椎突然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剧烈压力,压力过大,骨头像爆米花一样从内部爆开,况且颈部掐痕明显,考虑...”
“被人掐断脖子。”
徒手掐断一个人的脖子,并在不挤烂肌肉的条件下造成颈椎粉碎性骨折,这是不可能的。
李钺然看向表情不定的陈景钐,咽了口唾沫,她妈以前叫她少跟在陈景钐后面热脸贴冷屁股,好像,她妈说的是对的。
“你觉得是我?”
虽然陈景钐没有看她,李钺然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赶紧表明立场:“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一定有人在背后掌控一切,只要知道背后的人想要什么,我们就能知道那个人想要什么。”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废话。”
哈哈...
李钺然赶紧转移话题:“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出事的人,目前有丁七夕,周渺渺,还有三个躺在医院里的。
“丁七夕妈呢?”
候在一旁的人说道:“事情一出警察就去了丁七夕家中,家里没人,三小姐来了后命我派人在那守着,也一直没见着人,丁七夕的遗体存放在殡仪馆一直没人去接。”
我微微眯眼:“你怎么将我出事与丁七夕联系上的?”
李钺然赶紧趴在我面前表忠心:“姐们儿啊,我听到消息来的时候你还在ICU抢救呢,以你闯祸的本事,都是别人遭殃,你啥时候伤得这么重啊,我在门口守了十多个小时,你知道我签了多少个病危通知书吗?”
“你是我的谁,可以签署我的病危通知书?”
还没卖完惨的李钺然哭皱的脸一松,陈景钐的关注点永远这么奇葩,李钺然抱住她的腰:“你可冤枉我了,我又是签字又是让人去查你到底发生了什么,期间周渺渺来了医院几次,她一脸担忧但又有小人样,以我的聪明才智,肯定猜到她有啥瓜,让人顺便查查她的事,又牵扯出丁七夕的事,我又顺便查了丁七夕,你可不能污蔑狗腿子的忠心啊!”
我抚上李钺然的头顶:“是吗?”
李钺然从小不习惯别人触碰她肩膀以上,鸡皮疙瘩起了一身,直起身拉过陈景钐的手,眨巴水汪汪的星星眼:“是的。”
嗯...
我不习惯这么被人看着,移开视线推开李钺然:“罗正泉三人怎么样了?”
椰丝,成功转移话题!
李钺然站起身:“罗正泉还在危险期,但已经醒了,在ICU里吵着闹着要见你。”
我控制者轮椅往外走:“走吧,去见见他。”
李钺然指着监控大屏:“这就完事了?”
“照片收好,重新拷贝一份监控,从丁七夕出事那天开始。”
“好的。”
罗正泉望着蓝色的天花板,氧气罩随着呼吸一雾一清,泪水从他眼角流出。
丁七夕真的死了。
都怪他,如果不是他,也许丁七夕就不会死。
不,都怪陈景钐,如果不是因为陈景钐主动招惹,丁七夕不会死。
一个穿着防护服、戴着口罩帽子的人挡住罗正泉的视线。
“罗正泉?”
罗正泉忘不了这是谁的声音,他瞬间挣扎而起,忽视了手脚的束缚带,整个人弹回床上,他只能在床上咆哮道:“陈景钐,都怪你!你这个怪物!疯子!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为什么不是你!”
我挺好奇,死了的叫我好好活着,活着的却诅咒我快点死:“你犯了错却怪在我身上,为什么你不去死,不快点下地狱赎罪?”
罗正泉颈间青筋显露:“如果不是因为你,七夕不会遇见马青,也就不会被那些人盯上!”
“哪些人?”
我还要问,护士推着治疗车走过来:“等会儿再说,患者要输液了。”
我让开位置,罗正泉对着我不停辱骂,护士似乎见惯了这种场面,拉开罗正泉的衣袖,消毒留置针口,推药,连接输液管,滴注顺畅,推着医疗车走了。
罗正泉还在不断谩骂,我打断他:“你还没说,到底是哪些人盯上了丁七夕。”
“凭什么...告诉...你...”
罗正泉突然开始挣扎,双侧的手使劲往胸腹去,想要捂住不断起伏的胸廓,眼球暴凸,大口大口挣扎着,似乎氧气无法进入他的肺部,他伸手抓住我的手,劲道大得快捏断。
我急忙大喊:“护士!医生!救命!”
心率与血压急速上升,不过几秒,便伴随指氧饱和度迅速下降,心电监护仪滴滴作响,似乎在催促罗正泉快快放弃挣扎。
二十分钟后,罗正泉抢救回来。
这是一起严重的医疗事故,全科室的人复盘问题所在,一位年轻的护士发现少了两支钙剂、一瓶一百毫升生理盐水、以及两支氯化钾。
护士长大吼:“谁放的药!”
我说道:“一位叫梁轻羽的护士。”
众人面面相觑。
“梁轻羽?她今天不是休假吗?”
护士长问我:“你确定没看错?”
“没有,身高一米六左右。”
一位医生反驳道:“怎么可能,梁轻羽一米八的大高个儿...”
对哦,那身护士服,明显空档。
重症监护室里一片死寂。
带我进来的护士突然回神:“你怎么还在这里?”
“一直没走。”
护士长抬手示意:“不好意思,请你出去。”
我看了一眼昏迷的罗正泉,出去了,大厅内两个摄像头,一个对准楼道出口,一个对准手术室入口。
李钺然守在门外,见我出来,赶紧迎上来:“如何?”
“你家的医院,有没有另外的通道?”
“姐们儿,虽然是我家的,但并不代表我什么都知道。”
李钺然招来一个清洁工:“叔,这层除了前面的电梯和消防楼梯,还有出口吗?”
清洁工指着手术室里面:“有,手术室里面有一个,不过早被封了。”
“手术室和ICU联通的吗?”
“当初设计的时候联通的,后面不允许直接接手术室,给关了,现在走正门进去。”
我与李钺然对视一眼,遭了。
追过去的时候,只见到一套衣服扔在楼梯口。
“女,身高一米六,声带受损,有点沙哑,做过修复手术,接触过医学专业,长头发,但应该是假发,左手食指淤青翻盖,半个月内好不了,右耳软骨两个耳洞。”
李钺然竖起大拇指:“牛。”
目标明确,李钺然立即下令封锁全城,汽车站、火车站、各个出城路口挨个儿搜。
“罗正泉和丁七夕关系很好吗?”
“据收到的消息来看,应该不好,罗正泉经常欺负丁七夕,有一次把丁七夕关在厕所里,两人在里面待了一个多小时,还是老师让人砸门两人才出来,出来时罗正泉脸上全是伤,丁七夕嘴角、眼尾也受伤了,不过比罗正泉稍微好点,不过走路一瘸一拐的,恶劣的校园霸凌,罗正泉还因此受了处分。”
李钺然推着我进了病房:“问到什么了吗?”
我说道:“罗正泉提到一个人,马青。”
“不知道,需要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