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在玻璃幕墙炸开第一朵水花时，我正在浠浠的办公椅上转第三十八个圈。她突然按住旋转椅的扶手，我后仰着跌进带着茉莉花香的怀抱，看见她衬衫第三颗纽扣的裂缝里透出一线肌肤，像乌云裂开的金边。
"数到七之前，闪电会变成烟花。"她捂住我的耳朵轻声说。惊雷碾过楼宇的瞬间，我清晰感受到她掌心的纹路，那些蜿蜒的沟壑在六年后的生物课上，才明白原是毛细血管在应激性收缩。她的银镯贴着我的颧骨，凉意顺着泪痣爬进眼眶，把紫红色闪电过滤成童话插图里的金线。
我们蜷缩在待销毁文件垒成的方舟上，她把我裹进开司米披肩里，带着薄茧的拇指轻蹭我手背。"听听暴雨的鼓点。"她引着我的手指按在她颈侧，脉搏在银镯内侧急促跳动，"每七次雷响就换一种乐器，现在定音鼓变成三角铁了。"她的锁骨随着呼吸起伏，让我想起上周在海洋馆见到的白鲸肚皮。
当落地窗变成流动的银河时，浠浠用荧光笔在起雾的玻璃上画彩虹。我蘸着冷凝水在旁边画歪扭的鸭子舰队，水珠沿着唐老鸭的帽子滚落，在窗台积成微型湖泊。"这是诺亚的动物们。"她呵气在玻璃上晕出个爱心缺口，正好框住楼下父亲那辆冲破雨幕的黑色轿车。车灯刺破阴霾的瞬间，她将最后一块奥利奥塞进我嘴里，饼干碎屑落在她磨白的牛仔裤褶上。
停电让中央空调停止呻吟，她摸黑从储物柜翻出法棍面包。"快吃掉闪电！"撕开的面包芯在黑暗里泛着暖白，我咬下酥脆表皮的刹那，走廊应急灯突然亮起。她耳垂在蓝光下透出玛瑙般的纹理，让我想起昨日埋在槐树下的荔枝冻石——那是我用整个夏天收集的糖果纸换来的珍宝。
父亲浑身滴水冲进来时，浠浠正用三张作废报表折纸船。红笔在船底描的经纬度被雨水晕染，洇开的数字像她家乡山坡上的映山红。"等它漂到彩虹桥，我们就去甲板上钓鱼。"她把小船放进我淌水的雨靴，靴筒里的潮气漫过脚踝，却在记忆里烘干成带着油墨香的太阳。
午夜在休息室打地铺时，暴雨已退化成屋檐的絮语。我数着她纽扣裂缝里探头的线头，银线在月光下泛着贝母光泽。"这是仙女座的缝衣针。"她解开那颗松动的纽扣放进我掌心，金属背面刻着的"2005"像四粒沉睡的星子。很多年后我才知道，那是她第一次坐长途火车来南京的年份，K284次列车穿过晨雾的清晨，我还在母亲腹中听着铁轨的摇篮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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