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里的第一场雪落得悄无声息，晨起时整个紫禁城已覆上皑皑银装。星月裹着狐毛斗篷立在廊下，呵出的白雾氤氲了眼前红梅——那是胤禛特意命人从西山移来的朱砂梅，说是衬她眉间那点胭脂痣最是相宜。
“娘娘，咸福宫传来消息，莞贵人诊出两个月身孕了。”大宫女秋露捧着鎏金手炉匆匆走来，压低的声音里带着焦灼。
梅枝上的积雪簌簌而落，星月指尖一颤，朱砂梅应声折断。她盯着掌心嫣红如血的花瓣，忽然想起三日前太后寿宴上，甄嬛接过那盏红枣燕窝时微蹙的眉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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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的钟粹宫灯火通明。
星月踏入暖阁时，正撞见安陵容跪在织金地毯上，月白缎裙浸着泼洒的药汁。甄嬛斜倚贵妃榻，玉手轻抚尚未显怀的小腹，苍白的脸在烛火中似冰雕般冷冽。
“星月妹妹来得正好。”甄嬛抬眼轻笑，葱指捏起青瓷药碗，“安妹妹说这安胎药里多添了味阿胶，本宫喝着却觉腥气重得很。”
安陵容猛然抬头，发间珍珠步摇叮当作响：“嫔妾冤枉！这药是太医院……”
“太医院昨日才呈上药材名录。”沈眉庄从屏风后转出，将一册蓝皮账本掷在案上，“多出来的三钱红花，莫不是从妹妹妆奁里生出来的？”
星月心头骤紧。她记得清楚，三日前内务府送来新制的胭脂，其中正夹着包红花香粉。当时秋露还笑说这颜色衬雪景，如今想来，那香粉的甜腻里分明混着苦涩。
“星月妹妹为何不说话？”安陵容忽然转头，染着丹蔻的指尖直指她面门，“那日太后赏的玫瑰酥，可是经了妹妹的手？”
暖阁霎时死寂。
窗外北风卷着雪粒子扑在窗棂上，噼啪作响。星月望着甄嬛骤然收紧的手指，忽然明白那日寿宴上为何独独自己得了太后青眼——原来步步皆是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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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的慎刑司地牢阴冷刺骨。
星月裹紧胤禛赐的孔雀纹大氅，看粘杆处侍卫将染血的供词捧到面前。受刑的宫女蜷缩在角落，十指血肉模糊，却仍嘶声喊着：“是赫舍里娘娘…让奴婢在玫瑰酥里掺红花香粉……”
“本宫再问你一次。”星月蹲下身，腕间翡翠镯碰在青石地上发出脆响，“那包香粉，当真是本宫宫里的秋露交给你的？”
宫女浑身发抖，忽然暴起抓住她裙角：“娘娘！您答应过会护住奴婢家人的！”
惊呼声中，一道玄色身影疾步而来。胤禛抬脚踹开宫女，将星月揽进怀中时，大氅已沾上斑驳血渍。他指尖抚过她冰凉的脸颊，声音里带着雷霆将至前的平静：“苏培盛，把人提到养心殿。朕亲自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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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天，景仁宫暖阁飘着安神香。
星月蜷在胤禛怀里，听他心跳声与更漏相和。窗棂透进曦光，映得案上凤簪流苏明明灭灭。
“那宫女咬舌自尽了。”胤禛忽然开口，掌心贴在她后颈，“但她袖中藏着安陵容的翡翠耳坠——上月西域进贡的玩意儿，六宫唯有她和皇后得了赏。”
星月猛地撑起身子：“皇上信我？”
“朕若不信，此刻你该在冷宫听雪。”胤禛低笑，忽然咬住她耳垂，“只是下次莫要孤身犯险，那地牢……”
未尽的话消融在吻里。星月揪住他衣襟，尝到龙涎香裹着铁锈味——他指尖有道新鲜伤口，想来是审问时生生捏碎了茶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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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安陵容因“私藏禁药”贬为答应，迁居冷宫。
星月立在角楼目送那顶青布小轿远去时，甄嬛正巧扶着腰走来。雪地里红梅斗篷猎猎如焰，她将手炉塞进星月掌心，轻声道：“妹妹可知，那宫女自尽前写了血书？”
展开的绢帕上，歪斜字迹触目惊心：「赫舍里星月指使」。
“本宫信你。”甄嬛忽然握住她颤抖的手，“但后宫从来不需要真相，只需要皇上愿意相信的真相。”
北风卷起雪沫，迷了星月的眼。她望着甄嬛微微隆起的小腹，忽然想起那日胤禛抱着她说：“朕的真心，只给值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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