闸北青云路的晨雾还未散尽,青瓦檐下,悬着灰浊的水珠。卖蟹壳黄的老周正用竹夹翻动铁板上的蟹壳黄,焦香飘散在四周。
"客官留步!蟹壳黄现做现卖嘞!"
沙哑的吆喝声惊飞了电线上的麻雀。
不远处,秋风卷着枯叶,掠过青石板铺就的长街。黄包车夫们卖力地拉着车匆匆而过,车轮在青石板路上滚动,发出沉闷的声响。街边的梧桐枝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和孩童的嬉闹声交汇在一起。
柏舟驻足在巷口,望着远处闸北方向的硝烟,神色有些暗淡。他抬手抚去竹盒表面的水珠——那里躺着苏锦逸最爱的蟹壳黄,还有他昨夜赶印的《抗敌快报》。
穿过三条弄堂后,柏舟上了楼,敲了敲木门。
“咚咚咚。”
“进来吧。”
柏舟轻轻推开门,吱呀声打破了静谧。映入眼前的是一个古朴的书房,靠墙的书架上摆满了各类书籍,线装古籍与崭新的洋装书并肩而立 ,空气里浮动着似有若无的墨香。
晨光里,一位青年正伏案整理茶谱,圆框眼镜滑到鼻尖,露出一双水润的杏仁眼。他身着天青色杭纺长衫,领口盘扣没全系,露出半截月白竹布衬衫,袖口被茶渍染得深浅不一——这是他试茶时总用袖口擦手的老习惯。他的袖管卷到小臂,露出白嫩的皮肤。湖蓝色丝绸腰带松松系着,尾端坠着个竹雕小茶宠,模样像极了他此刻鼓着腮帮子的神情。
书桌上稿件堆积如山,细碎的阳光浮在他圆润的脸庞。手中钢笔快速滑动,写下日期:
“民国二十六年,十月十五日。”
“锦逸,早点给你买来了。”
柏舟轻轻绕过地上堆叠的书报,走到苏锦逸左侧,把竹盒轻轻搁在砚台旁。
苏锦逸闻声抬头,灵动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白里透红的脸露出两颗俏皮的兔牙,显得格外可爱。
他迫不及待地伸手拈起蟹壳黄,咬开金黄的月牙边,滚烫的汤汁烫得他直呼气。腮帮子不停鼓动,像只贪吃的小仓鼠 。他一边呼呼吹气,嘴角沾着一点馅料:“太好吃了,柏舟你这买早点的眼光越来越好了。”
柏舟看着他的模样,不禁笑出声:“慢点吃,又没人和你抢。”
吃完后,苏锦逸拿起一旁的茶盏,润了润喉咙。他看向窗外,风里裹着闸北方向的硝烟味,将寂寥吹成了沉甸甸的铅色。
柏舟从长衫掏出一封信:“对了,方才我经过邮筒时,有个先生托我转交的。”
苏锦逸拈起信封,目光落在“苏锦逸,亲启”上,他轻轻地撕开,取出泛黄的信纸。
“什么事啊?”柏舟整理着书架,目光始终锁在苏锦逸的指尖,窗外梧桐枝叶沙沙作响。
苏锦逸攥着信纸,皱着眉头,眼里满是疑惑:“父亲在电话局等我挂线。”
“我陪你去电话局。”柏舟把勃朗宁手枪放进内袋,压在《抗敌快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