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的松涛阁建于城北镜湖之畔,檐角飞翘如鹤翼,朱漆廊柱映着粼粼水光,远远望去,恍若浮于烟波之上的仙宫。
墨清瑶立于湖畔柳荫下,一袭藕荷色罗裙,外罩月白纱衣,发间只簪一支素银步摇,行走时泠泠轻响,如檐角风铃。她指尖抚过腰间香囊,内里暗藏三枚香丸——一枚迷魂,一枚解毒,一枚催泪。
“小姐,请帖。”白芷递上烫金帖子,低声道,“江世子已先行入府,在西南角等您。”
墨清瑶颔首,目光扫过府门前的守卫。他们身着靛青劲装,腰间佩刀,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其中一人鼻翼微动,似是嗅到了她身上的沉水香气息,多看了她两眼。
她垂眸,袖中指尖轻轻捻动,将一缕“无息香”散入风中。那守卫眼神恍惚一瞬,随即恢复如常,抬手放行。
宴席设于临湖水榭,四面垂纱,烛火透过轻纱映在水面上,碎成万千金鳞。墨清瑶随侍女入席,余光扫过满座宾客——户部李尚书捻须微笑,兵部王侍郎把玩酒杯,而苏凝芷一袭雪纱裙,正含笑与长公主低语。
“墨小姐来了?”长公主抬眼,唇角勾起一抹浅笑,“听闻你调香一绝,今日可要好好领教。”
墨清瑶福身行礼:“殿下谬赞。”
她落座于末席,恰能望见水榭外的湖心亭。亭中一道玄色身影负手而立,正是江怀风。他似有所感,回眸一瞥,目光如冷刃划过满堂喧嚣,最终与她短暂相接。
——子时三刻,西南书房。
那一眼分明无声,却似有万千密语。
宴至中巡,丝竹渐歇。墨清瑶借口更衣离席,沿着曲廊缓步而行。廊外梅树婆娑,暗香浮动,她却在某一株老梅前驻足——树干上三道浅痕,是江怀风留下的记号。
指尖按上树皮,她轻轻一推,竟现出一道暗门!
门后石阶蜿蜒向下,壁上嵌着夜明珠,幽光如萤。墨清瑶屏息前行,忽听身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她骤然转身,香刀已抵上来人咽喉——
“是我。”江怀风扣住她手腕,声音压得极低,“王侍郎提前离席,恐有变故,需速战速决。”
他掌心温度灼人,墨清瑶迅速抽回手,却瞥见他袖口一道血痕:“你受伤了?”
“无妨。”他侧身引路,“前面有机关,跟紧我。”
地道尽头是一扇青铜门,门上浮雕松涛纹,中心凹陷处恰是虎符形状。墨清瑶取出半枚虎符嵌入,江怀风亦从怀中取出另半枚——
双符合一的刹那,门内传来机括转动的闷响。
密室中央的石案上,静静放着一只玄铁匣。匣面阴刻九蟒纹,锁孔形如莲花,正是皇室秘库的制式!
江怀风以剑尖轻挑匣盖,内里竟是一卷明黄绢布,玉轴金钮,赫然是先帝遗诏!
“果然如此……”他展开绢布,眸光骤冷,“当年靖安军护送的正是这份传位诏书,而截杀他们的——”
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苏凝芷的轻笑:“世子好手段,竟能寻到此处。”
数十名黑衣侍卫持刀涌入,将二人团团围住。苏凝芷缓步而来,手中把玩着一支金簪:“长公主早料到你们会来偷诏书,特意让我……送你们一程。”
她猛然掷簪于地,簪身碎裂,一股淡紫色烟雾腾起!
“闭气!”江怀风一把将墨清瑶拉到身后,剑锋横扫,逼退逼近的侍卫。墨清瑶却反手扯下腰间香囊,将“醒神香”拍入他掌心,自己则屏息冲入烟雾中——
香刀如电,直取苏凝芷咽喉!
混战中,墨清瑶袖箭连发,三名侍卫应声倒地。江怀风剑势如虹,每一击皆带起血花飞溅。苏凝芷见势不妙,突然吹响银哨,密室穹顶竟开始缓缓闭合!
“走!”江怀风一把攥住墨清瑶的手腕,冲向侧壁一道暗渠。渠口狭窄,他挥剑劈开拦路铁栅,将她推入水道:“往前百步有出口,等我!”
“你——”
“诏书不能丢!”他反手将铁匣塞入她怀中,转身迎向追兵。最后一瞥中,墨清瑶只见他玄衣染血,剑光如雪,背影决绝如孤峰擎天。
水道阴冷刺骨,她咬牙前行,怀中诏书似有千钧之重。远处隐约传来爆炸声,整个地道都在震颤……
当她终于爬出出口时,夜空竟悬着一轮血月。湖畔芦苇丛中,白芷焦急等候:“小姐!松涛阁起火了,我们……”
墨清瑶死死攥着诏书,望向那片冲天火光。
——江怀风还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