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江义！出列！"

马教官的吼声像鞭子一样抽在操场上。江义心头一紧，小跑上前立正站好。这位新调来的教官眼神阴鸷，从第一天就对她格外"关注"。

"听说你是射击队的尖子？"马教官绕着江义踱步，皮靴在沙地上碾出深深的痕迹。

"报告教官，只是运气好。"江义压低声线回答。

马教官突然凑近，近得能闻到他嘴里烟草的臭味："运气？"他冷笑，"我查过你的档案，江公子。十四岁入军校，七年从无败绩..."他的目光像刀子般刮过江义全身，"太完美了，完美得不真实。"

江义后背渗出冷汗。马教官的眼神让她想起那些差点识破她秘密的人——裁缝店的老板娘，公共浴池的老仆，还有十四岁那年被她打掉两颗牙的男同学...

"今天我们来点特别的。"马教官提高音量，让全队都听得见，"实战格斗！江义对张志。"

队伍中爆发出一阵起哄声。张志是三连出了名的格斗好手，去年比武大赛的亚军。

江义松了口气。格斗还好，她最怕的是体能测试或游泳课——那些需要脱衣服的项目。

"规则简单。"马教官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不许认输，打到一方爬不起来为止。"

哨声响起，张志像头公牛般冲来。江义灵活闪避，一个扫堂腿将他绊倒。张志恼羞成怒，爬起来就是一记重拳，擦着江义脸颊而过。

"动作快点，江义！"马教官在一旁煽风点火，"像个娘们似的躲什么？"

这句话刺痛了江义。她猛然发力，一记肘击打在张志腹部，趁他弯腰时又一个膝顶。张志闷哼一声，跪倒在地。

"停！"马教官突然吹哨，"江义犯规！使用阴招！"

"什么阴招？"江义不服，"这都是标准格斗技巧！"

马教官大步走来，一把揪住她的衣领："顶嘴？"他另一只手突然按在江义胸前，"我倒要看看，江秘书长家的'公子'到底..."

话音戛然而止。马教官的表情从愤怒变成震惊，继而化为狰狞的狂喜。江义感到全身血液凝固——他发现了。

"全体都有！"马教官松开手，后退一步，声音因兴奋而颤抖，"你们知道吗？这位'江公子'其实是个..."

"报告教官！"一个清亮的声音打断了他。沈意不知何时站到了队伍最前面，"校长找您，说是急事。"

马教官皱眉："现在？"

"是的，教官。"沈意面不改色，"说是关于...军纪整顿的事。"

马教官犹豫片刻，恶狠狠地瞪了江义一眼："这事没完。"说完匆匆离去。

队伍解散后，江义像梦游般回到宿舍，反锁上门。她瘫坐在地上，双手不受控制地发抖。完了，全完了。马教官一定会报告上级，她会被开除，父亲会...

敲门声惊醒了她。

"是我。"沈意的声音。

江义不想开门，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现在这副模样。但门外的沈意异常固执："江义，开门。我知道发生了什么。"

门开了一条缝。沈意闪身进来，立刻把门锁好。她的目光落在江义惨白的脸上："马教官发现了，是不是？"

江义没有回答，但颤抖的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衣领。

"听着，"沈意压低声音，"我刚从校长室过来。马教官确实去告发了，但校长不在，他留了字条。"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我把它偷出来了。"

江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为什么？"

沈意没有直接回答。她走近一步，伸手轻轻抚平江义皱巴巴的衣领："因为我讨厌不公平。"她的指尖不经意间碰到江义的锁骨，两人都是一颤。

"但这会连累你..."江义声音嘶哑。

"那就连累吧。"沈意突然笑了，那个笑容让江义心脏漏跳一拍，"反正我父亲是'反动旧派'，我本来就不该在这里。"

江义望着眼前这个女孩——她眉梢的疤痕，她倔强的嘴角，她眼中闪烁的光芒——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她想告诉沈意真相，全部真相。

"不只是伪装..."江义艰难地开口，"我父亲...他可能真的与你父亲的死有关。"

沈意的笑容消失了，但她的手依然稳稳地扶着江义的肩膀："我知道。"

"什么？"

"我早就怀疑了。"沈意轻声说，"但我分得清父亲是父亲，女儿是女儿。"

窗外传来集合的哨声。沈意迅速将字条塞进江义手中："烧了它。我去应付马教官。"她转身要走，又回头补充，"对了，医务室的李医官是我父亲旧部，值得信任。如果你需要...检查伤势。"

门关上后，江义展开字条：「校长钧鉴：三连学员江义实为女子，欺瞒上级，败坏军纪，请立即查处。马德彪 呈」

她将字条凑近蜡烛，看着火舌吞噬那些足以毁灭她一生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