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父亲召见的口信在傍晚送到。

江肃的书房一如既往地昏暗，只有一盏台灯照亮他冷峻的侧脸。江义站在桌前，军装笔挺，心跳却快得像要冲出胸膛。

"马德彪向我报告了。"父亲开门见山，"你暴露了。"

江义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怀表："是。"

"沈钧的女儿帮你解围？"

"是。"

父亲突然拍案而起："愚蠢！你知道这多危险吗？如果消息传开——"

"那就传开吧。"江义抬起头，七年来第一次直视父亲的眼睛，"我累了，父亲。"

江肃的表情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你说什么？"

"我累了。"江义重复道，声音很轻却很坚定，"七年了，我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缠紧胸部，压低声音，模仿男人的举止...我甚至忘了自己笑起来应该是什么样子。"

"这都是为了江家！"父亲怒吼，"你以为我愿意让独女冒险？时局动荡，只有军人才能保全家族！"

江义深吸一口气："那如果...我不想再做江义了呢？"

书房陷入死寂。江肃缓缓坐下，突然看起来苍老了许多："晚了。"他拉开抽屉，取出一封信，"今早收到的调令。你要去奉天讲武堂进修，下周出发。"

奉天？那是千里之外的东北！江义接过调令，发现签名处盖着一个熟悉的印章——猫头鹰图案。

"夜枭..."她脱口而出。

父亲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这个代号？"

"沈意说的。她父亲死前在调查一个叫'夜枭'的军火走私犯。"江义紧盯着父亲的反应，"这个印章...为什么会在我的调令上？"

父亲的表情变得深不可测："有些事情你不该问。"

"就像我不该问沈钧是怎么死的？"江义步步紧逼，"不该问那些走私的毛瑟枪去了哪里？"

"住口！"父亲一拳砸在桌上，"你被那个女人蛊惑了！沈家是我们的敌人！"

"那这是什么？"江义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她昨晚在父亲书房暗格里发现的。照片上是年轻时的父亲和另一个男人站在一堆军火箱前，那人赫然是沈钧。

父亲脸色大变："你从哪里——"

"你们曾经是战友。"江义声音颤抖，"后来为什么变成敌人？这些军火...夜枭到底是谁？"

父亲突然冷静下来："收拾行李，明天就出发去奉天。"他的语气不容置疑，"这是命令。"

"如果我不呢？"

"那就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女儿。"父亲冷冷地说，"想想看，如果军校知道江义是个女人..."

江义如坠冰窟。她的亲生父亲，竟然用这个威胁她？

走出书房时，江义的脚步虚浮。她在走廊上撞见了管家老周——这位看着江义长大的老人眼中满是担忧。

"少爷...不，小姐..."老周欲言又止，"有件事，老爷不让说..."

"什么事？"

老周四下张望，压低声音："夫人临终前留了一封信，要我在您十八岁时交给您。但老爷知道后没收了..."他叹了口气，"信里好像提到了沈家。"

江义心跳加速："我母亲认识沈家人？"

"老奴不清楚细节。只记得夫人和沈夫人年轻时好像是同学..."老周突然噤声，"老爷来了！"

江义匆匆离开江府，脑海中思绪万千。母亲与沈意母亲是同学？父亲与沈钧曾是战友？还有那个神秘的"夜枭"...

她必须见沈意一面。

回到军校已是深夜。江义轻手轻脚地摸到女生宿舍窗下，轻轻敲了敲窗玻璃。

沈意的脸出现在窗口，月光下她的眼睛亮得惊人："江义？"她推开窗户，"你怎么——"

"我需要你的帮助。"江义低声说，"关于夜枭...我发现了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