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办公室的荧光灯管嗡嗡作响,程雨停盯着那份被推到自己面前的尸检报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纸张边缘。
"需要二次尸检。"林法医推了推眼镜,"胃内容物检测出异常药物成分,但注射痕迹和自杀者的行为模式不符。"
周晏靠在墙边,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闻言冷笑一声:"所以?"
"所以需要延期火化。"警官看向周晏,"作为直系亲属,您需要配合调查。"
程雨停余光看见周晏的指节泛白,那份尸检报告在他手中微微颤动。十年前被按在仓库地上挨打时,周晏也是这样攥着拳头不发一言。
"周先生当然会配合。"程雨停合上报告,声音平稳得像是讨论天气,"殡仪馆这边可以配合保存遗体。"
周晏突然将报告摔在桌上。纸张散开的瞬间,程雨停看见死者手腕特写照片——那道陈旧的割伤旁边,有个新鲜的针孔。
"程大善人现在连警察的工作都要抢?"周晏凑近他,烟草味混着高级古龙水的气息压过来,"还是说,你终于学会对着活人装好人了?"
档案室的门被重重摔上。程雨停慢慢蹲下来,一张一张捡起散落的报告。在法医标注"疑似他杀"的潦草字迹旁,有滴干涸的咖啡渍,像枚褐色的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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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流浪汉收容站的铁皮棚里,程雨停的白大褂下摆沾了泥水。**
"这老头没人认领?"他戴着手套检查遗体,腐臭味在梅雨季里发酵得格外刺鼻。
管理员捂着鼻子摇头:"在桥洞底下发现的,都臭了才......"
程雨停没说话。他小心地理顺老人打结的头发,用湿巾擦掉对方脸上的污垢。当缝合到腹部溃烂的伤口时,身后的铁门突然发出巨响。
周晏站在逆光里,手里捏着个牛皮纸袋。他盯着程雨停沾血的手套看了很久,突然说:"市局催着要补充材料。"
老人浑浊的眼睑还没合上。程雨停轻轻拂过他的额头,才转身摘下手套:"给我五分钟。"
"你对死人倒是耐心。"周晏的声音带着奇怪的紧绷,"当年要是也有这种善心......"
程雨停的动作顿住了。消毒水味道突然变得刺鼻,他想起十年前仓库里血的气味。那时周晏蜷缩在水泥地上,看他的眼神就像现在这样——像看着某种腐烂的东西。
"材料。"周晏把纸袋扔在工具台上,转身时撞倒了程雨停的背包。笔记本从侧袋滑出来,摊开的那页密密麻麻写满了"对不起",最新一页上贴着剪报:《周氏少东家接手集团海外业务》,日期是三个月前。
空气凝固了。程雨停站在原地,看着周晏捡起笔记本。他的手指划过那些字迹,在剪报边缘停留片刻,突然撕下整页纸揉成一团。
"真恶心。"周晏把纸团砸在他胸口,"你以为这样能赎罪?"
纸团滚到遗体旁边。程雨停弯腰去捡时,听见周晏摔门而去的脚步声。他慢慢展开皱褶的纸页,发现剪报背面还有自己昨晚新写的一行字:"她手腕上的疤和当年一样"。
窗外开始下雨,水滴敲打着铁皮屋顶。程雨停把剪报重新夹回本子里,继续为老人合上双眼。这次他的手套很稳,就像十年前给周晏包扎伤口时一样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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