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冲刷着医院走廊的窗户，程雨停的校服裤膝盖处洇出深色水痕。他数着地砖上的菱形花纹，第七次抬头看向301病房的门——门把手上挂着"谢绝探视"的塑料牌，像道苍白的判决。
"那孩子说了不见你。"护士第三次经过时叹气，"你父亲刚缴完费就走了。"
程雨停的指甲陷进掌心。他记得父亲拿着周家给的封口费时咧开的嘴角，钞票上还沾着仓库里的铁锈味。
301病房突然传出玻璃破碎的声音。程雨停猛地站起来，听见周晏沙哑的嘶吼："滚出去！"
主治医师狼狈地退出来，白大褂上溅着药水。程雨停趁机从门缝望进去——周晏的左眼缠着纱布，露出的右眼血红，像头困兽般蜷缩在病床上。他的目光突然钉住门缝外的程雨停。
"砰！"
床头柜上的玻璃杯在门框上炸开，碎碴擦过程雨停的脸颊。护士惊叫着拉他后退，病房里传来周晏破碎的声音："雨停之前...别让我看见你..."
走廊的广播突然响起："气象台发布暴雨红色预警，预计未来三天......"
程雨停跪了下去。碎玻璃刺进膝盖，他却感觉不到疼。隔着病房玻璃，他看见周晏把整张脸埋进掌心，吊针的软管剧烈摇晃着，像条垂死的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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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家储物间里，胶水凝固成琥珀色的泪滴。**
程雨停蹲在昏黄的灯泡下，试图拼合一个碎成三瓣的陶土杯。这是周晏去年送他的生日礼物，杯底还刻着"雨季终会过去"的小字。现在那些笔画被裂缝割裂，就像周晏最后看他的眼神。
"没用的小畜生！"父亲醉醺醺地踹开门，酒气混着汗臭涌进来，"周家给的赔偿金呢？"
程雨停护住陶杯碎片，后背撞上置物架。铁皮饼干盒哗啦啦砸下来，里面滚出周晏忘在他家的钢笔、半包融化的水果糖、一张他们在大头贴机器里的合影。
父亲抢走他口袋里的钞票时，有滴胶水落在照片上，正好粘住周晏微笑的嘴角。程雨停突然发疯似的扑向父亲，却在下一秒被扇倒在杂物堆里。
"赔钱货！"父亲的皮鞋碾过陶杯碎片，"跟那个姓周的小杂种一样......"
程雨停摸到半截铅笔，在墙上刻下第七道划痕——这是周晏不见他的第七天。墙皮簌簌掉落，混进满地碎屑里。他想起上周生物课讲的蚕，那些白色幼虫在死前会把自己裹进厚厚的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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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读班走廊的公告栏前，周晏的右手还在发抖。**
他盯着政法大学的保送公示，纱布下的左眼隐隐作痛。身后女生小声议论："周晏居然还能考第一...""听说他每天学到凌晨......"
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公示名单上，程雨停的名字被黑笔粗暴地涂掉了，就像周晏病历本上"角膜损伤"的诊断。他摸出兜里的美工刀——这是程雨停当年送他的，刀片已经换了三次。
"同学？"教务主任疑惑地看着他划破公示栏玻璃，"你还好吗？"
周晏露出标准的微笑："我在预习刑法课。"刀尖在程雨停名字上反复描刻，玻璃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特别是...故意伤害罪的量刑标准。"
窗外又开始下雨。周晏想起病床上那些疼痛辗转的夜晚，想起程雨停跪在走廊的身影。他最后看了一眼被雨水模糊的校园，转身时把美工刀折进口袋。
规则比拳头更锋利，而他要程雨停看着自己被法律一寸寸凌迟——就像那个永远等不到天晴的雨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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