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梆子声未落，祠堂梁上的白绫无风自动。林盏攥着碎瓦当退到香案前，发现供果早已腐烂成泥，蛆虫在先祖牌位间钻出细密的孔洞。常七爷咬破食指，在铜盆边缘画出扭曲的符文，浑浊的井水突然倒灌入盆，映出七口黑棺悬浮在断龙崖下的暗河之中。"把耳坠和扳指凑成对。"老头将酒囊里的液体泼向祖宗画像，"看看你们林家供的是哪路神仙。"琉璃耳坠触到玉扳指的刹那，祠堂烛火齐灭。林盏听见指甲刮擦棺木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牌位上的金漆开始剥落，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牙印——那些被供奉的先祖名讳，竟全是用婴孩乳牙镶嵌而成。常七爷突然拽过她的手按在香炉上。炉灰里的骨渣刺破掌心，鲜血滴入铜盆的瞬间，井水翻涌成血瀑。林盏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看见七个穿嫁衣的新娘正用金线缝补彼此的眼皮，她们脚踝拴着的铁链没入水下，尽头锁着具盘绕古塔的蛟龙骨殖。"开棺！"老头暴喝声未落，林盏腕间的银镯残液突然暴起，化作水银蛇缠住她的小臂。剧痛中，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插进供桌裂缝，生生抠出块刻满人脸的青砖——每张面孔都在重复着同一句唇语："癸未年三月初三，林秋月代姐赴死。"祠堂地砖轰然塌陷。林盏坠入冰窖般的密室，腐臭味混着奇异的檀香灌入鼻腔。七盏鲛人灯自动燃起，映出墙上悬挂的嫁衣，袖口处的金线绞花纹与姑妈脖颈的痕迹如出一辙。常七爷顺着麻绳滑下来，烟袋锅的火星溅在青砖，竟烧出张完整的人皮地图："七女镇蛟，八代轮回。你们林家从明末就开始用女儿填江眼。"暗室中央的玄铁棺突然震颤。林盏的银镯蛇猛然收紧，勒得她踉跄跌向棺椁。掌心触到棺盖的刹那，无数画面灌入脑海：1943年的雨夜，怀孕的曾祖母在棺前吞下整盘金线；1998年洪峰过境时，十六岁的母亲用陶偶替换了祭品；还有此刻，她自己的倒影正在棺盖上缓缓裂开嘴角。"别碰！"常七爷的警告迟了半步。棺盖被掀开的瞬间，林盏的瞳孔映出棺内景象——没有尸骸，只有汪翻涌的血泉，泉眼处沉浮着七个翡翠镯子，每个镯心都嵌着截指骨。最可怕的是，那些镯子内侧刻着的生辰八字，正好对应家族中所有未婚女眷的命格。井底锁链声突然逼近。常七爷扯下羊皮袄裹住林盏，反手将烟袋锅插进血泉："蟒仙借道，速现真形！"血水沸腾如熔岩，一具缠满水草的骨骸缓缓升起。骸骨左手无名指套着玉扳指，右手却握着把民国时期的勃朗宁手枪——枪柄刻着林盏曾祖父的名字。"原来是他把祭品换成了枪..."老头突然剧烈咳嗽，指缝渗出青黑色的血，"林丫头，你们家真正的罪不是祭祀，是背约。"密室突然剧烈摇晃。林盏扶住棺椁才要开口，却见自己的血正顺着棺纹汇成谶语："第八女，偿旧债，蛟睁眼，天门开。"一声龙吟自地脉深处传来。血泉轰然炸裂，翡翠镯子化作流光没入林盏腕间。常七爷拽着她冲向密道时，整座祠堂开始崩塌，先祖牌位上的牙印纷纷渗出黑血，在空中凝成句古老的诅咒："林家女，代代祭，生者烹，死者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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