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时节的姑苏城浸泡在绵密水汽里，葑门老街的黛瓦白墙洇出深浅不一的青苔。云知意蜷缩在回春堂药铺的飞檐下，黑色高马尾扫过卫衣领口的冰晶挂坠。第十七滴雨水从檐角铜铃坠落的瞬间，她忽然张开手掌，雨珠在半空凝成冰晶，绽开一朵六瓣鸢尾。
"小意。"
金银花香混着血腥气漫过斑驳的影壁，冰花碎成齑粉。南风提着乌木药箱转过巷角，栗色长发被雨水染成深琥珀色，白大褂下摆沾着可疑的暗红。云知意盯着她颈侧那道新鲜血痕，舌尖抵住后槽牙——是7.62mm子弹擦过的硝烟味，混杂着氰化钾特有的苦杏仁气息。
"当归三钱，僵蚕五钱。"南风将油纸伞微微倾斜，伞骨凝结的冰珠滚落进青砖缝隙，"巷口的王婆婆..."
"风湿痛犯了，要针灸。"云知意别开脸，天蓝色瞳孔倒映着檐下晃动的冰棱。她听见南风腕间的银铃轻响，那串总让她想起七岁冬夜的铃铛，此刻正沾着AB阴性血的气味。三天前的子时，她在解剖室见过相同血型的尸体——那个声称能治梦游症的江湖术士。
暮色漫过万字纹花窗时，云知意突然攥紧卫衣抽绳。巷尾算命摊的瞎眼老头又在用竹杖敲击青石板，那节奏像某种加密的摩斯电码。三天前这老头说她命犯天煞孤星，昨夜南风接诊的茶楼老板就暴毙在后院，尸检报告夹在《本草纲目》里，写着"心脏结晶化"——与她八岁高烧时的诊断书如出一辙。
"癸卯年，丙辰月，白虎临宫..."嘶哑的吟唱穿透雨幕。云知意瞳孔泛起冰蓝，屋檐垂落的雨帘瞬间冻结成冰锥。南风突然按住她肩膀，春晖异能的暖流压住翻涌的气血。这个动作十五年来重复过四百七十六次，每次都在失控的临界点。云知意注意到她手套边缘的裂痕，医用橡胶下隐约露出烧伤疤痕。
"去帮我把晒药房的艾草收起来。"南风指尖拂过她后颈，那里有道淡粉色疤痕正在发烫。等云知意抱着药篓穿过天井，白大褂的衣角已经消失在巷口转角的忍冬藤后。
子夜惊雷劈开云层时，云知意正在临摹《灵枢经》的足太阳膀胱经络图。闪电照亮雕花窗棂的刹那，她看见南风在雨巷中疾行，橡胶手套泛着冷光。更诡异的是，那个瞎眼算命的竹竿声竟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像是无数节肢动物在青石板上爬行。
冰棱刺穿瓦当的脆响惊醒了整条街巷。云知意撞开红木窗棂的瞬间，正见南风的白大褂在屋脊翻飞，身后追着七道鬼魅黑影。她本能地跃上马头墙，却在踏碎第三片蝴蝶瓦时听见颈椎断裂的闷响——比解剖课上折断兔子颈骨的声音更清脆。
算命瞎子仰面躺在积水里，竹杖断成三截。一根冰棱精准贯穿太阳穴，伤口边缘泛着幽蓝荧光。云知意蹲下身，发现尸体右手紧攥着半张黄符，朱砂绘制的竟是春晖异能的封印咒。这个认知让她胃部抽搐——八岁那年，南风在她卧室贴过同样的符纸。
"别看。"南风从身后捂住她眼睛，血腥气混着忍冬花香，"是赤霄的人。"
云知意掰开她染血的手指。月光穿透雨云，照亮南风锁骨处新添的朱雀形灼伤——与那些黑影衣角的刺绣如出一辙。银铃在夜风中呜咽，她突然意识到，这是十五年来南风第一次没有消除她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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