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徐必成怔怔地看着那些图表,那些被标注出来的细节。
混乱的、自我否定的思绪,像是一团乱麻,被她的手指一点点梳理开来。
那些压得他几乎要崩溃的“我错了”、“我害了大家”的念头,在这些客观到近乎冷酷的分析面前,似乎找到了一个可以暂时安放的支点。
许南知外界的评价,很多时候是基于结果的情绪宣泄,而不是过程分析。
许南知放下平板,目光重新落回他脸上。
训练室的灯光在她眼中映出两点冷静的光。
许南知但你的身体数据和赛场决策逻辑,不会陪你演戏。
许南知徐必成,从纯粹的生理机能和战术素养来看,你依然是这个联盟里最顶级的射手之一。
她顿了顿,语气加重了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许南知而我的工作,就是确保你的‘硬件’始终保持在能够支撑你这种顶级天赋和努力的水平线上。
许南知现在,你最需要做的,不是在这里进行重复的、带着焦虑的无效练习,而是让你的身体和大脑,从过度损耗中恢复过来。
许南知疲劳状态下的强行加练,只会增加受伤风险,拉低恢复效率。
她的话语,像一套精密的手术刀,精准地切开了他情绪的外壳,露出了里面问题的核心——不是能力问题,是状态和恢复问题。
徐必成抬起头,眼眶周围泛着明显的红,但眼神里的空洞和绝望已经褪去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感动、释然和重新燃起的微光。
他看着她,灯光下,她柔和的脸部线条和沉静的眼神,构成了一幅让他无比安心、想要依靠的画面。
忽然,他伸出手,不是去拿那杯牛奶,而是有些急切地、带着汗湿的掌心,握住了她随意搭在桌沿上的手。
他的手很热,甚至有些烫,还带着轻微的、无法抑制的颤抖,但握得很紧,仿佛抓住一根救命的浮木。
许南知整个人微微一僵。
手掌传来的陌生触感——年轻男孩略高的体温、掌心因长期握持设备形成的薄茧、以及那不容忽视的力度——让她的大脑出现了短暂的空白。职业操守和多年养成的距离感在瞬间拉响警报。
但……她看到了他通红的眼眶,看到了他眼中那几乎满溢出来的、混杂着依赖和寻求认可的渴望,还有那不易察觉的、劫后余生般的脆弱。
她没有立刻抽回手,尽管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
时间仿佛在两人交握的手掌间凝固了几秒。
一诺.徐必成南知姐。
他看着她,声音依旧沙哑,却比刚才清晰了许多,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认真。
一诺.徐必成你信我。
他问的不是“你相信我还能行吗”,而是更直接的“你信我”。
这背后,是他将她视为超越普通工作人员的重要存在,是在向她寻求一种更深层次的认可和联结。
许南知感受着手背上那灼热的温度和轻微的颤栗,那温度似乎一路烫到了她的心底,某种坚固的、理性的壁垒,发出了细微的龟裂声。
她垂下眼帘,目光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他的手指修长,因为用力而骨节分明。
沉默再次蔓延,但这一次,并不令人窒息。
几秒钟后,她抬起眼,迎上他的目光,轻轻地点了下头,然后,用另一只手,极其轻微地、几乎只是象征性地,在他手背上回握了一下。
动作快得像是错觉,但徐必成真切地感受到了那瞬间收紧的力道和温度。
许南知我信。
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无比,像一颗石子投入他心湖,激起远比之前更大的波澜。
许南知所以……
她说着,终于主动抽回了自己的手,动作自然地将那杯已经不太烫的牛奶又往他面前推了推。
许南知听话,把牛奶喝了。
许南知然后回去,洗澡,睡觉。
许南知什么都不要想。
许南知明天上午九点半来我这边,我需要重新评估你的疲劳状况,调整本周的理疗和恢复计划。
她的手离开后,手背上似乎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和力度。
徐必成看着自己空了的手,又看看她平静无波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的侧脸,最后目光落在那杯温热的牛奶上。
一种巨大的、混杂着酸楚和暖意的情绪涌上心头,让他鼻子又开始发酸。
但他用力吸了吸鼻子,重重地点头,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真正意义上、虽然还带着疲惫和红眼圈的、松懈下来的笑容。
一诺.徐必成好!
他端起马克杯,仰头咕咚咕咚将温热的牛奶一饮而尽,暖流从食道蔓延至四肢百骸,仿佛也驱散了心底积压的寒意和迷茫。
一诺.徐必成南知姐,明天见!
看着他脚步虽然还有些沉,却明显轻快了许多离开训练室的背影,许南知独自坐在原地,许久未动。
她慢慢抬起刚才被他握过的那只手,指尖轻轻摩挲了一下手背的皮肤,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属于年轻男孩的、炽热而潮湿的触感,以及那份沉甸甸的、毫无保留的依赖。
窗外的夜色浓重,训练室的灯光冷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