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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深,训练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鼠标点击声和键盘敲击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孤独。
他机械地重复着某个走位练习,手指因为长时间紧绷而有些发白。
自我怀疑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
是不是真的反应慢了?
是不是判断力下降了?
那些赞美和期待,会不会从此变成嘲讽和失望?
“咔哒。”
一声轻微的开门声打破了这片令人窒息的寂静。
徐必成猛地转头,视线有些模糊地聚焦在门口。
许南知站在那里。她已经换下了白天那身标志性的白色康复服,穿着一件质地柔软的米白色针织开衫,里面是简单的浅色打底衫,栗色的长发没有像工作时那样一丝不苟地束起,而是柔顺地披散在肩头,几缕发丝轻轻拂过脸颊。
训练室冷白的灯光照在她身上,淡化了她白日里的专业棱角,多了几分居家般的柔和与……一种让他心跳漏拍的亲近感。
她手里端着一个马克杯,热气袅袅升起。
一诺.徐必成……许老师?
他有些意外,声音干涩。
一诺.徐必成你还没走?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已经快晚上十点了。
许南知看你这边灯还亮着。
许南知走进来,脚步声很轻。
她将手里那杯冒着热气的牛奶放在他手边的鼠标垫旁,温热的瓷杯触感透过薄薄的垫子传来。
许南知喝点热的,有助于放松神经,改善睡眠。
她的语气很自然,仿佛只是路过顺便。
徐必成看着那杯牛奶,乳白色的表面平静无波,就像她此刻的表情。
他张了张嘴,想说“谢谢”,或者像平时一样扯个笑容说“我没事”,但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最终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手指蜷缩了一下,没有去碰那杯子。
许南知没有立刻离开,也没有催促他。
她拉过旁边一张椅子坐下,没有看他,目光落在漆黑一片、只有零星指示灯闪烁的电脑主机上,声音在空旷的训练室里显得清晰而平静。
许南知今天的比赛,压力很大?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轻轻撬开了他紧闭的心门。
徐必成的肩膀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
他低下头,避开她的视线,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机械键盘的键帽边缘,指甲与塑料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电脑风扇低沉的嗡鸣。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他才用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句。
一诺.徐必成南知姐……
这个私下里他偷偷练习过很多次、却极少敢当面喊出的称呼,在此刻带着全部的无助和脆弱,流淌出来。
一诺.徐必成我是不是……真的到瓶颈了?
一诺.徐必成或者,更糟……我不行了?
最后几个字轻得几乎消散在空气里,却重若千钧。
许南知终于转过头,正视着他。
她没有立刻给出“你很好”、“别瞎想”之类苍白无力的安慰。
而是拿过随身带来的平板电脑,解锁,手指快速滑动,调出几个复杂的图表界面。
屏幕的光映在她专注的脸上。
许南知看这个。
她的指尖点着一条带有细微波动的曲线,声音平稳得不带任何情绪,却奇异地有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许南知这是你最近三个月,在特定高压力操作场景下的平均反应延迟数据。
许南知整体趋势平稳,最近一周的数值虽有微小上浮,但仍在正常生理波动区间,与疲劳累积指数的升高曲线吻合。
她又调出另一个界面,是比赛录像的战术分析图层。
许南知再看第三局十七分三十秒的那波中路遭遇战。
她将画面暂停,放大。
许南知对方辅助的视野消失位置,中单的走位倾向,以及我方打野的实时坐标……综合这些信息,你的后撤选择在当时并非最优,但也不是毫无道理。
许南知团队的沟通间隙和协同脱节,是这波失利更主要的原因。
她用最冷静的、剥丝抽茧的方式,将那些铺天盖地的、情绪化的指责,分解成一个个可以量化的数据点和战术细节。
没有偏袒,没有开脱,只是陈述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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