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镯相击的余韵未散，林清晏的绢帕已染透素心兰的香气。
她望着玄霄袖口翻飞时露出的云纹，突然将浸透药汁的指甲按在《地藏经》烫金的"卍"字上——昨夜浸泡的千机引在经书里洇出半幅暹罗地图。
"且慢。"她突然跪坐在蒲团上，将碎金箔夹进经书，"敢问国师大人，暹罗使臣献上的贡品清单里，可有记错白玉的数目？"
玄霄的五色穗突然缠住人偶脖颈，那西域白玉雕成的三根指骨"咔嗒"裂开缝隙。
沈昭的剑尖适时抵住裂缝，三七粉簌簌落进裂纹，竟在白玉内壁显出用朱砂写的"玄"字。
"去年腊月初三，国师府后厨运出三车药渣。"林清晏突然对着御前的素心兰叩首，"臣妇斗胆，请陛下嗅一嗅这盆兰花的味道。"
皇帝身侧的掌事太监刚捧起花盆，突然踉跄着撞翻玄霄的矮几。
藏在袖中的半截金箔飘落，正与经书里夹着的那片拼成完整暹罗王印。
沈昭的铠甲在日光下折射出光斑，那些沾着三七粉的甲片竟在地上投出倒写的梵文——正是玄霄昨夜在护国寺烧的咒符。
"好个一石三鸟之计！"沈昭突然扯开铠甲暗袋，数十封密信雪片般落在青砖上，"暹罗商队三月前运来的沉香木，在国师府地窖变成诅咒人偶；送往北疆的军饷被替换成裹着金箔的碎石；就连陛下赏赐的素心兰......"
他剑锋忽转，削断人偶发髻。
藏在乌木发丝里的蛊虫刚要振翅，就被林清晏弹进花盆的药汁熏得跌落。
那蛊虫背上分明烙着玄霄私养的暗卫标记。
垂帘后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
沈郡主拎着个灰衣人摔进殿中，那人怀里还抱着将军府的鱼符印鉴。"管家刘福偷换书房熏香时，可想到郡主每日要查三次香炉灰？"沈郡主将染着凤仙花汁的账册砸在地上，"你给暹罗人开的货栈地契，用的可是玄字第三号密章？"
玄霄的五色穗突然炸开成毒针，却在即将碰到皇帝面门时被林清晏扬起的经书挡住。
浸透千机引的纸张将毒针尽数黏住，她鬓间那支素银簪子不知何时已沾满三七粉，正顺着簪尖滴在玄霄的云纹袖口上。
"报——"殿外突然传来急奏，"国师府暗卫持械闯入朱雀门！"
沈昭的佩剑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颤鸣，他望向林清晏时，正撞见她将半片金箔塞进袖袋。
那金箔边缘染着的凤仙花汁，与沈郡主昨夜送来的军饷箱封条痕迹严丝合缝。
玄霄忽然低笑出声，五色穗里飘出带着苦杏仁味的青烟。
林清晏急退三步撞上沈昭的铠甲，鼻尖擦过他护心镜上的三七粉时突然瞳孔微缩——那些粉末在青烟里显出蜿蜒的路线图，正通向垂帘后的盘龙柱。
沈郡主突然按住腰间软剑，她嗅到风里混着铁锈味的沉香。
而皇帝案前的素心兰，不知何时落了一瓣在玄霄的云头履上。
（接上文）
青烟腾起的瞬间，林清晏的素银簪子突然迸出火星。
她借着沈昭的臂力凌空翻身，染着三七粉的裙裾扫过盘龙柱，竟将柱身上暗嵌的铜制机栝尽数触发。
十二道铁索破空而来，正缠住玄霄的云头履。
"国师可闻过崖柏混着苏合香的气味？"林清晏将碎成两半的玉镯掷在地上，内里浸透的褐色药汁正顺着砖缝蔓延，"您藏在朱雀门的三百暗卫，此刻应当正被崖柏熏得涕泪横流呢。"
玄霄的五色穗突然萎顿成灰，他袖中翻出的玄铁令牌还未落地，就被沈昭的剑尖挑入香炉。
令牌遇热竟渗出紫色汁液，将炉中素心兰染成诡异的青黑色——正是昨夜林清晏故意让刘福偷换的伽蓝香在起效。
"报——"传令兵的声音裹着血腥气撞进殿门，"朱雀门叛军已尽数伏诛！"他盔甲上沾着的朱砂混着沉香屑，正是林清晏半月前让沈郡主埋在朱雀门槐树下的药粉痕迹。
沈昭的护心镜突然映出玄霄狰狞的面容，那柄藏着蛊虫的乌木发簪刚要射出，就被林清晏用浸透药汁的绢帕裹住。
帕角绣着的半朵素心兰浸了蛊血，竟在青砖上绽出完整的花形——与皇帝案前那盆完全重合。
"看来国师忘了，上月十五您赏给刘福的暹罗熏香。"林清晏拾起碎裂的白玉指骨，将藏在指节里的金箔残片拼在御案上，"每块金箔浸过三七汁，遇蛊毒便会显出暗纹。"
玄霄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的黑血在地砖上蜿蜒成符咒模样。
沈郡主突然抽出软剑割断他腰间玉带，二十枚淬毒的银针还未射出，就被林清晏早先布置在梁上的药粉凝成冰碴。
"您书房暗格里那本《南疆毒经》，"沈昭剑锋抵住玄霄咽喉，"第三十二页记载的凝冰散，掺着伽蓝香便是剧毒——可惜今晨风起时，您窗外的素心兰已经吸尽了药性。"
皇帝突然重重拍案，震得那盆素心兰又落下一瓣。
林清晏垂眸盯着落在脚边的花瓣，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味——与她三日前在老夫人佛龛前闻到的陈血气息如出一辙。
"押入天牢！"随着御前侍卫的锁链声，玄霄的云纹外袍突然裂开，藏在夹层里的暹罗地图飘然坠落。
林清晏却抢先半步踩住地图边缘，染着凤仙花汁的绣鞋正好遮住标注着将军府方位的红点。
暮色漫进殿门时，林清晏倚着沈昭的臂弯跨过门槛。
她鬓间那支素银簪子突然颤动，几点药粉落在石阶缝隙里。
沈昭的拇指擦过她泛白的指节，触到尚未消退的千机引药渍。
"姐姐快看！"沈郡主突然指着西边天际。
残阳如血泼在将军府的琉璃瓦上，惊起一群羽毛沾着沉香屑的灰鸽。
林清晏望着最后一片素心兰花瓣飘过庑殿顶，鼻尖忽然捕捉到一缕混着铁锈与伽蓝香的夜风。
更鼓声起时，老夫人房中的古檀木屏风突然裂了道细纹。
守夜的丫鬟分明记得，那裂纹的位置正对着林清晏今晨供奉的千机引药囊。
而沈昭书房暗格里的暹罗地图，不知何时多了道蜿蜒的朱砂痕，像极了玄霄咳在地砖上的血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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