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钻进鼻腔时,苏星晚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风衣口袋里的碎钻胸针。傅沉砚的手掌虚虚护在她腰后,避开走廊上推着床的护工,袖口的骷髅袖扣刮过她手背,带着与他此刻温柔语调相悖的冷硬:“会诊室在三楼,先去趟病房。”
电梯镜面映出两人交叠的影子,她无名指的钻戒在冷光下泛着微光,与他手腕内侧的蝴蝶纹身隔着衬衫布料,像隔着十年光阴的薄纱。昨夜办公室的牛皮笔记本此刻躺在她包里,最新一页的字迹还带着钢笔洇开的毛边:“她后颈的胎记在灯光下会泛浅金,像小月亮落进蝴蝶翅膀。”
推开病房门的瞬间,消毒水混着百合花香扑面而来。床头相框里,戴碎钻手链的女人抱着三岁男孩,手腕内侧的蝴蝶胎记与苏星晚后颈如出一辙。傅沉砚停在病床前,指尖划过床头柜上的玻璃罐——里面装着二十年前的旧物:半枚碎钻吊坠、泛黄的病历单,还有张字条,是她母亲的字迹:“给小砚,蝴蝶绷带要每天换。”
“这是我母亲的病房。”他的声音轻得像怕惊醒时光,“她昏迷三年,直到你母亲来做护工那年,才第一次开口说‘星星’。”苏星晚的呼吸一滞,想起母亲总在深夜对着旧照片发呆,照片里年轻的护士正给昏迷的女人梳头发,床头摆着同样的碎钻胸针。
病历单上的诊断日期刺痛她的眼——2005年4月16日,正是她在巷口捡到流浪猫的第二天。傅沉砚忽然转身,从西装内袋掏出个金属盒,里面躺着枚氧化的铃铛:“这是雪球的项圈,车祸那天它受了伤,你用碎钻胸针的链条给它包扎。”铃铛轻响时,他的指尖掠过她后颈,“当时你蹲在血泊里,头发上沾着我母亲的血,后颈的胎记被染红,像只振翅的蝴蝶。”
走廊传来争执声,苏星晚慌忙合上病历单。张总监的大嗓门隔着门刺进来:“董事会要求彻查苏助理的背景,她工牌上的入职时间和傅总回国日期重合率高达——”话尾被傅沉砚的冷笑截断,他忽然扣住她的腰,将她按在窗边的阴影里,鼻尖几乎擦过她颤动的睫毛:“别怕,他们查不到你十七岁前的档案。”
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垂,苏星晚听见自己心跳如鼓。楼下的樱花树正落瓣,像极了十年前那个春夜,她蹲在福利院墙角给流浪猫上药,少年从阴影里递出碘伏棉签,手腕缠着渗血的纱布,却坚持说“我路过”。此刻他西装下的体温透过衬衫传来,和当年掌心的温度一模一样。
“傅总,会诊时间到了。”护士的敲门声惊醒凝滞的空气。傅沉砚松开手,却在转身时握住她的指尖,像握住十年前那根没送出去的棒棒糖:“当年在孤儿院,我每天数着你来看雪球的次数。你一共来了27次,第28次我被接去国外,临走前在你书包里塞了颗薄荷糖——和你今早放在我西装口袋的同款。”
会诊室的白炽灯雪亮,苏星晚盯着投影上的脑部CT,忽然看见傅母病历里夹着的老照片:二十年前的冬夜,她母亲穿着护士服站在巷口,怀里抱着个襁褓,襁褓边缘露出半枚碎钻胸针。而照片背面,是傅沉砚的字迹:“1995年12月,星晚妈妈在车祸现场救下我和母亲,当时她已怀孕三个月——原来星晚比我小十七天。”
“苏小姐对治疗方案有什么疑问?”专家的话惊醒了她。傅沉砚的手指在桌面下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像在无声传递勇气。她忽然想起母亲手术前塞给她的信封,里面是张泛黄的收据:“1995年12月20日,代收傅氏夫人碎钻胸针一枚,用于女儿苏星晚的奶粉钱。”
会诊结束时,暴雨再次倾盆。傅沉砚撑着伞送她回办公室,伞骨倾向她这边,自己半边肩膀淋得透湿。经过医院后巷时,他忽然驻足,望着墙根下避雨的三花猫:“雪球走后,我每年都会在遇见你的地方放猫粮。直到三年前,你蹲在这里系鞋带,鞋跟蹭到我藏在砖缝里的薄荷糖铁盒。”
苏星晚猛地抬头,想起那个春末的黄昏,她在公司巷口捡到个生锈的铁盒,里面整整齐齐码着217颗薄荷糖,每颗糖纸都印着小月亮——和她工号后三位相同的数字。原来他早已将她的生活轨迹,织成了一张温柔的网。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内网弹出新通知:“行政部苏星晚涉嫌利用职务之便接近高层,董事会要求其今日下班前提交背景说明。”傅沉砚的视线扫过屏幕,指节骤然捏紧伞柄,却在转头时扯出冷笑:“去我办公室等,剩下的交给我。”
电梯里,他忽然按停楼层,从西装内袋掏出份文件:“这是你十七岁前的档案,当年福利院封档时,我用傅氏的名义申请了查阅权。”泛黄的纸页上,贴着她七岁时的照片,旁边是护工的记录:“小晚总说后颈的胎记是星星变的,看见蝴蝶就会笑。”
“为什么现在给我?”苏星晚的声音发颤。傅沉砚低头吻了吻她的指尖,像吻十年前不敢触碰的月光:“因为董事会要查的,是你母亲和我母亲的关系。而二十年前的冬夜,你母亲在车祸现场救下我们时,自己受了伤,导致你早产十七天——你的胎记,其实是她用命换来的星轨。”
雨声在头顶轰鸣,苏星晚忽然想起母亲常说的话:“每个孩子都是星星变的,落在谁的掌心里,就会变成谁的月亮。”此刻傅沉砚的掌心贴着她后腰,体温透过衬衫传递,像在印证命运的馈赠。电梯重新启动时,他轻声说:“当年在福利院,我偷听到护工说你姓苏,便给自己取了英文名Caleb——在希伯来语里,是‘忠诚的守护者’。”
办公室的落地窗外,暮色漫过城市天际线。傅沉砚的笔记本摊开在桌面,最新一页写着:“2025.4.16,她在医院发现我们相差十七天,像星星和月亮永远隔着刚好的距离。董事会的调查函压在我抽屉最下层,那里还躺着2015年她入职时的工牌,背面有我偷偷画的小蝴蝶。”
苏星晚摸着口袋里的铃铛,忽然听见他在身后轻笑:“知道为什么选今天会诊吗?因为二十年前的今天,你母亲在手术室外给我糖,说‘小砚别怕,星星会照亮夜路’。现在换我告诉你——”他转身时,领带夹闪着碎钻微光,“无论董事会怎么查,我掌心的星轨,永远只属于你。”
窗外惊雷炸响,却炸不开两人交叠的影子。苏星晚望着他西装内袋露出的生辰链,终于明白,所有的巧合都是命运的伏笔:她救下的流浪猫,是他在黑暗里的第一个温暖;他收集的薄荷糖,是她无意识种下的星光。而戒指内侧的“CX&XW”,从来不是缩写,而是“Caleb的星,Xing Wan的夜”,彼此缠绕,永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