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警报在凌晨三点响起时，苏星晚正对着傅沉砚保险柜里的牛皮纸袋发呆。袋口露出半张泛黄的出生证明，母亲签名栏旁盖着“市立医院”的红章，而父亲姓名处，墨迹被刻意洇开，只隐约看见“傅”字的偏旁。窗外的风撞着玻璃，她指尖划过纸袋上的标签：“2005年4月，星晚福利院档案补录”——正是傅沉砚母亲车祸昏迷的月份。
“睡不着？”傅沉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浴袍领口敞着，露出锁骨下方隐约的红痕——那是今早她整理西装时，无意中看见的、与她后颈胎记同位置的浅褐色印记。他弯腰替她扣上羊绒衫的纽扣，指尖掠过她手腕内侧：“福利院的档案我没看过，怕知道得太多，连偷看你的勇气都没了。”
牛皮纸袋在掌心发烫，苏星晚望着他眼底的血丝，想起昨夜董事会临时会议后，他在办公室沙发上睡了不到三小时，西装裤脚还沾着福利院门口的泥点——他们下午刚去过她长大的地方，护工王阿姨塞给她个铁皮盒，里面装着七岁时画的蝴蝶，背面写着“给小砚哥哥，星星永远亮”。
“这里面是……”她的手指悬在出生证明上方。傅沉砚忽然握住她的手，将牛皮纸袋按回保险柜：“等台风过境再说。”他的拇指碾过她无名指的钻戒，内侧的“CX&XW”在壁灯下泛着微光，“二十年前的台风天，我母亲抱着我冲进你母亲的值班室，浑身是血却护着怀里的碎钻胸针——她说，要把星星送给救她的人。”
雷声在头顶炸开，苏星晚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银链，链坠是半枚蝴蝶形状的碎钻，与傅沉砚办公室相框里傅母的手链恰好拼成完整的翅膀。她挣脱他的手，从衣柜深处翻出那个永远锁着的首饰盒，打开时却愣住——除了母亲的银链，里面还躺着枚儿童戒指，内环刻着极小的“XW”，正是她七岁时丢失的生日礼物。
“在福利院门口的梧桐树下找到的。”傅沉砚的声音发哑，“那年我被接去国外，蹲在树下发抖，直到看见你蹲在泥水里找戒指，后颈的胎记被雨水冲得发亮。我偷偷捡走了它，却在十年后，让珠宝匠照着它的尺寸，做了现在这枚钻戒。”
首饰盒里的儿童戒指突然滑落，苏星晚弯腰去捡，却瞥见保险柜最底层的文件——傅氏家族遗传病调查报告，某页用红笔圈着：“蝴蝶状胎记携带者，建议进行基因检测”。她的指尖骤然冰凉，想起傅沉砚母亲手腕的胎记、自己后颈的印记，还有他锁骨下方的浅褐色痕迹，像被命运串起的三颗星。
“叮——”
手机在床头柜震动，内网弹出紧急通知：“鉴于苏星晚女士与傅沉砚总裁的特殊关系，董事会决议即日起暂停其职务，直至背景调查完成。”苏星晚盯着屏幕上的“特殊关系”四个字，忽然想起下午在福利院看见的监控录像：2015年7月，傅沉砚穿着连帽衫站在铁门外，看了她填入职表整整三个小时。
“他们动作倒快。”傅沉砚轻笑，指尖划过她僵硬的肩膀，“不过没关系——”他从西装内袋掏出份文件，“今早法务部刚拟好的，将碎钻胸针正式赠予你，附带傅氏总部三层独立办公室的钥匙。”他忽然低头吻了吻她的额角，“十年前你在巷口给我包扎手腕，说‘伤口要对着光才好得快’，现在换我给你造间玻璃房。”
台风在凌晨四点达到顶峰，落地窗发出不堪重负的闷响。苏星晚跟着傅沉砚走进书房，看见他从书架暗格里抽出本皮质日记——封面上印着“傅氏夫人手札”，扉页贴着张合照：年轻的傅母抱着襁褓中的傅沉砚，旁边站着穿护士服的苏母，两人手腕内侧的蝴蝶胎记在闪光灯下格外清晰。
“1995年12月20日”，傅沉砚念出日记里的字迹，“‘星禾（苏母）抱着早产的女儿冲进病房，说孩子后颈有蝴蝶状的红痕，像把我的星星摘下来戴在了身上。小砚趴在婴儿床前看妹妹，伸手去碰她的胎记，被星禾笑说“别把哥哥的蝴蝶吓跑了”。’”
纸张翻动的声音混着雨声，苏星晚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心底崩塌。日记的下一页贴着脐带血保存协议，申请人姓名栏写着“傅沉砚”，保存日期是2015年7月——她入职傅氏的那个月。而协议附件里，夹着张DNA检测报告，“样本匹配度”一栏的数字，让她的视线瞬间模糊。
“沉砚，你……”她的声音卡在喉间。傅沉砚忽然合上日记，指腹擦过她眼角的泪：“在国外的十年，我每年都会让私人医生分析你的体检报告。直到三年前，发现你后颈的胎记开始随情绪变色——和我母亲、和傅氏女性成员的症状一模一样。”他的掌心贴着她后腰，像在安抚受惊的蝴蝶，“所以你十七岁前的档案被封，不是因为秘密，而是因为……”
“而是因为我可能是傅氏的血脉？”苏星晚接过话头，想起董事会主席提到的“家族图腾”，“所以你母亲临终前让你找我，不仅是为了报恩，更是因为我身上流着傅家的血？”
傅沉砚的瞳孔骤缩，喉结滚动着说不出话。台风忽然撕开云层，月光漏进来，照亮他锁骨下方的印记——此刻正与她后颈的胎记在镜面上形成对称的光影，像两只振翅欲飞的蝴蝶。他忽然抓起她的手，按在自己左胸：“知道我为什么选骷髅袖扣吗？因为在遇见你之前，我的心脏不过是具空壳，直到你蹲在巷口给雪球包扎，让我听见了心跳声。”
书房外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是阳台的花盆被风吹落。苏星晚趁机抽出那份DNA报告，“99.7%”的相似度在月光下格外刺眼。她想起母亲总说“你是上天给我的星星”，却从未说过父亲是谁，而傅沉砚的英文名“Caleb”，在希伯来语里除了“守护者”，还有“家族血脉”的隐含意义。
“为什么现在告诉我？”她望着他突然发白的指节，“是因为董事会的调查，还是因为……”
“因为台风天适合说真话。”傅沉砚打断她，从抽屉深处取出个金属盒，里面是2005年的旧报纸，头版照片里，七岁的他蹲在巷口给流浪猫包扎，手腕缠着渗血的纱布，而镜头远处，穿粉色雨衣的小女孩正跑向他——那是她第一次出现在公开报道里，后颈的胎记被雨水冲刷得发红。
“那年我以为你是路过的小天使。”他的指尖划过报纸上她的影子，“直到在福利院看见你的登记资料，才知道你母亲为了救我和母亲，错过了最佳保胎时间，导致你早产十七天。你的胎记不是天生的，是你母亲用命给你刻的星星。”
雨声忽然变小，台风眼的寂静笼罩整座城市。苏星晚摸着儿童戒指内侧的“XW”，终于明白为什么傅沉砚的英文名是“Caleb Xing”——他早把她的姓氏嵌进了名字，像把她的生命刻进了自己的血脉。而戒指内侧的“CX&XW”，从来不是简单的缩写，是“Caleb的星”与“Xing Wan的夜”，在命运的台风里，终将融为一体。
“所以，董事会要查的真相，是我可能是傅家的私生女？”她望向他，发现他的睫毛上沾着水珠，不知是雨水还是泪，“而你一直知道，却宁愿被误解，也要把我留在身边。”
傅沉砚忽然笑了，笑得像十年前那个在巷口递碘伏棉签的少年：“我确实知道。但比起血脉，我更怕的是——”他低头吻了吻她的胎记，“怕你知道真相后，会觉得我接近你，是因为家族使命，而不是因为……”
“因为什么？”她的声音轻得像台风后的月光。
他忽然从西装内袋掏出个信封，里面是叠得整整齐齐的机票票根，时间从2010年到2015年，每张都是“纽约-海城”的往返票：“这五年里，我每个月都会偷偷回来看你。在大学图书馆见过你趴在桌上睡觉，在便利店见过你对着关东煮笑，在医院见过你给流浪猫买火腿肠——”他的指尖划过她掌心的薄茧，“直到2015年，我终于有资格站在你面前，用傅氏的名义，给你一个再也不用淋雨的屋檐。”
台风在黎明前退去，天边泛起鱼肚白。苏星晚望着书房墙上的城市地图，每处她去过的地方都贴着小月亮贴纸，而傅沉砚的公寓，恰好位于所有贴纸的中心。她忽然想起母亲病房里的蝴蝶标本，标签上的日期与傅沉砚第一次偷回来看她的时间重合——原来他早就把自己活成了她的守护者，无关血脉，只关心跳。
“沉砚。”她第一次主动环住他的腰，听见他剧烈的心跳声，“不管真相是什么，我后颈的胎记，从遇见你那天起，就只属于你。”
他忽然僵住，随即低头吻住她的唇，像吻十年前不敢触碰的月光。窗外的第一缕阳光穿过云层，照在保险柜里的出生证明上，父亲姓名处的墨迹终于清晰——那里写着“傅明修”，与傅沉砚的父亲同名。而在证明的最下方，盖着“福利院特殊收养”的红章，日期是2005年4月16日，正是傅沉砚母亲苏醒后说“星星”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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