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深处的空气带着陈年的草药味。

段辞盘坐在水晶锅旁，看着紫色液体在骨杯中缓缓旋转。水面倒映出他疲惫的脸——眼白布满血丝，下巴冒出青茬，锁骨处的龙鳞胎记比昨日又扩大了一圈，边缘已经蔓延到颈侧。

"喝吧。"巫龙晨星的尾巴尖点了点地面，"除非你想让沧夜顺着血腥味找来。"

段辞端起骨杯。液体入口的瞬间，舌根泛起奇异的麻木感，紧接着一股凉意顺着喉管流遍全身。他惊讶地发现，自己伤口渗出的血珠竟然变成了透明的淡紫色，连气味都彻底消失了。

林小满已经抱着杯子昏睡过去。沧溟小口啜饮着药水，龙尾无意识地缠上段辞的脚踝——这是龙族不安时的本能反应。

"现在，"巫龙用爪子拨弄火堆，蓝焰映照出它鳞片下的星图，"告诉我，沧魑死前说了什么？"

段辞与沧溟对视一眼。

"他......好像很痛苦。"段辞回忆着海底最后一战，"不完全是疯狂，更像......"

"被什么东西控制着。"沧溟接过话头，指尖轻触自己肩头已经结痂的伤口，"黑炎里掺杂着不属于龙族的力量。"

晨星发出若有所思的呼噜声。它突然伸爪划过自己的前臂，黑鳞裂开处渗出的不是龙族常见的金血，而是暗银色的液体。更诡异的是，这些血液在半空中自动排列成星座图案。

"三百年了......"巫龙的声音突然变得极其苍老，"自从沧澜陛下失踪，北海龙族就一个接一个地发狂。"它的竖瞳锁定段辞，"而你，带着沧澜龙玉的人类，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段辞的胎记突然刺痛。一些记忆碎片闪过——冰封的王座、断裂的龙角、深海中回荡的悲鸣......但当他试图抓住这些画面时，它们又像雾气般消散了。

"我只有零碎的记忆。"他按住太阳穴，"前世......我是说沧澜时代，到底发生了什么？"

火堆突然爆出一串蓝色火星。晨星展开翅膀，洞壁上顿时投下无数星光般的投影。段辞认出那是北海的微缩图景，其中冰海龙宫的位置被一枚血红色的晶石标记着。

"龙王沧澜发现了鲛人族的秘密。"巫龙的爪子点在红晶上，"他们供奉的并非真正的海神，而是......"

洞外突然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整个洞穴剧烈摇晃，碎石从顶部簌簌落下。晨星瞬间展翼护住三人，鳞片上的星图急速变换。

"沧夜疯了？！"巫龙怒吼，"竟敢攻击巫沼结界！"

段辞冲到洞口，眼前的景象让他血液凝固——

沼泽上空悬浮着十二个黑袍鲛人，他们围成血色法阵，正将某种黑红色能量轰向藤桥。更可怕的是，每攻击一次，桥身上的古老符文就暗淡一分。而对岸，沧夜正负手而立，银发在狂风中飞舞，与沧溟相似的龙瞳中闪烁着冷酷的光。

"他想要龙骨矛。"沧溟虚弱地靠过来，"那是唯一能彻底杀死堕龙的武器......"

段辞突然注意到林小满不在身边。回头寻找时，却发现少女正站在洞穴深处的石壁前，手掌贴着一幅几乎褪色的壁画。画中描绘着一条巨龙将某件长矛状物体交给人类祭司的场景。

"阿爹说过......"林小满的声音梦呓般飘忽，"我们村世代守护的秘密......"

她的指尖划过壁画一角——那里刻着与贝壳手链上如出一辙的潮汐纹。当她的血不小心蹭到石壁时，整幅壁画突然亮起蓝光！

地面开始震动，不是来自外界的攻击，而是洞穴本身在重组。石壁向两侧分开，露出条向下的螺旋阶梯，幽绿的萤火自深处依次亮起。

晨星的翅膀僵在半空："不可能......巫族圣殿的入口早就......"

林小满茫然地看着自己染血的手指："我、我只是......"

"潮汐纹。"沧溟突然明白了什么，"你是巫族最后的血脉！"

又一波攻击袭来，这次直接削掉了半边洞口。沧夜的声音穿透烟尘传来："交出龙骨矛，我可以留你们全尸！"

晨星突然用尾巴卷起三人，冲向新出现的阶梯："没时间解释了！往下跑，别回头！"

段辞在坠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瞥，看到巫龙展开布满星图的巨翼迎向洞口，它的声音在石壁间回荡："记住，龙骨矛需要龙血开锋——"

阶梯在身后轰然闭合。

螺旋阶梯仿佛没有尽头。

段辞扶着沧溟，感觉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林小满举着不知从哪里捡来的荧光菌，微弱的绿光照亮前方不到三尺的路。空气越来越潮湿，墙壁上渗出带着咸味的水珠。

"这是通往......"沧溟的呼吸突然急促，"海底？"

段辞这才注意到阶梯的走向——他们正在以极陡的角度向地心前进。更诡异的是，随着深度增加，他锁骨处的龙玉反而越来越烫，仿佛在呼应着什么。

林小满突然停下脚步。

阶梯到此为止，前方是片地下湖泊。湖水漆黑如墨，却在中心处闪烁着银蓝色的微光，像极了......

"龙瞳。"沧溟轻声道。

段辞蹲下身，手指刚触到水面就猛地缩回——那不是水，而是某种液态的能量！他的指尖已经结了一层冰晶，寒气正顺着血管向上蔓延。

"要游过去？"林小满惊恐地后退，"我们会冻死的！"

沧溟却挣脱段辞的搀扶，踉跄着走到湖边。他伸手轻抚水面，银发无风自动："只有龙族或龙印持有者能通过......这是父亲设下的禁制。"

他转头看向段辞，龙瞳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但带人穿越需要......"

"需要什么？"

沧溟的耳鳍微微泛红："更深的契约。"

没等段辞反应过来，他突然将他拉入怀中。龙尾缠上他的腰际，两人的胎记与龙玉同时爆发出耀眼光芒。当光芒达到顶点时，沧溟吻住了他——

这次不是简单的唇瓣相贴。段辞感到有什么冰凉柔软的东西顶开他的牙关，下一刻，难以形容的寒意从口腔直冲五脏六腑！他的视野瞬间被银蓝光芒充满，耳中响起万千龙吟。

当意识回归时，他发现自己正站在湖心光点处，怀里抱着昏迷的林小满。沧溟半跪在前方，面前悬浮着一柄通体晶莹的骨矛——

它约有七尺长，材质似玉非玉，表面流淌着液态的光芒。最奇特的是矛头，那分明是截龙指骨打磨而成，尖端还残留着暗金色的血迹。

"龙骨矛......"沧溟的声音带着敬畏，"父亲真的把它交给了人类......"

段辞刚迈步向前，整片湖泊突然剧烈震荡！头顶传来岩石崩裂的巨响，紧接着是巫龙晨星痛苦的嘶吼。

"沧夜突破结界了！"林小满惊醒过来，"我们——"

她的尖叫被更大的爆炸声淹没。湖水开始疯狂旋转，形成巨大的漩涡。段辞拼命抓住沧溟的手，却看见一道黑影从崩裂的穹顶直坠而下——

是遍体鳞伤的晨星！

巫龙重重砸在湖面，暗银血液染黑了大片水域。它挣扎着抬起头，星图鳞片已经半数熄灭："拿......起......矛......"

沧夜的身影出现在破裂的穹顶边缘。当他看到湖心悬浮的骨矛时，俊美的面容瞬间扭曲："那是我的！"

段辞冲向骨矛。就在指尖即将触碰的刹那，沧夜甩出一道黑芒——是曾经伤到沧溟的那种黑针！

避无可避！

千钧一发之际，晨星用最后的力气甩尾挡在段辞面前。黑针贯入巫龙心脏，它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全身鳞片同时亮起刺目的星光！

"龙血......开锋......"

巫龙用尽最后的力气撞向段辞。骨矛尖端刺入暗银血液的瞬间，整座地下湖沸腾了！

段辞感到一股浩瀚力量顺着手臂涌入体内。骨矛表面的光芒突然实质化，变成流动的星沙缠绕在他周围。更惊人的是，这些星沙正在他皮肤上勾勒出与晨星鳞片如出一辙的星图纹路！

沧夜已经跃下穹顶，黑袍在海啸般的水浪中猎猎作响："卑贱的人类！你也配——"

他的咒骂戛然而止。

因为段辞举起了完全觉醒的龙骨矛。

矛尖所指之处，湖水自动分开，露出底部沉睡千年的庞然大物——那是条被七根黑钉贯穿的银色巨龙，即使处于封印状态，依然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威压。

沧溟的哭喊声撕心裂肺："父亲！！!"

第十六章.龙血…开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