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在耳边呼啸。
段辞被龙化的沧溟握在爪中，强烈的失重感让胃部翻涌。他低头看去，脚下的海岸线已经变成一道模糊的灰线，而三艘黑帆船则像玩具般漂在墨蓝色的海面上。更可怕的是，以中间那艘船为中心，海面正在裂开——
一道漆黑的深渊如巨口般张开，无数白骨手臂攀附在边缘
"抓紧！"沧溟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比平时多了几分龙族的嗡鸣。
龙翼猛然一振，气流将段辞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他下意识搂紧怀中的林小满，少女的脸色已经惨白如纸，手指死死攥着他的衣领。
"那、那些是什么......"林小满的牙齿不住打颤。
段辞眯起眼。随着高度上升，他看清了深渊里的东西——那不是普通骸骨，每具骨架的额头上都嵌着暗红色的晶石，关节处缠绕着海藻般的黑色丝线。它们正以违背物理规律的速度向上攀爬，有些甚至踩着同伴的骨架弹射而起，指骨几乎擦到沧溟的龙尾！
"沧夜在唤醒海底的亡者......"沧溟的龙吟里带着明显的疲惫，"三百年来......所有沉船的冤魂......"
段辞突然明白为什么海边小村会全灭。这不是单纯的屠杀，而是一场献祭——用整村人的性命喂养深渊，制造不死不灭的骸骨军团！
一道黑影突然从斜下方袭来！
沧溟紧急侧身，一条白骨巨蟒擦着他的翼膜掠过。段辞看到蟒蛇头骨里跳动着暗红火焰，脊柱每节骨缝中都长着锋利的倒刺。它盘旋着再次冲来，颌骨大张——
"低头！"
沧溟的龙息喷薄而出。银蓝色的火焰与白骨蟒相撞，瞬间将其冻成冰雕，又在下一秒炸成漫天晶粉。但这一击明显消耗了她所剩无几的力量，飞行高度陡然下降。
段辞感到锁骨处的龙鳞胎记开始发烫。某种本能驱使他将手掌贴在沧溟的爪心，尝试将龙玉的力量反哺给他。金光顺着接触点流淌，沧溟的龙鳞顿时明亮了几分。
"没用的......"他的声音越来越弱，"你的转化未完成......强行输送力量会......"
龙翼突然一歪。
他们开始下坠！
林小满的尖叫被狂风撕碎。段辞死死抓住沧溟的龙趾，看到地面在视野中急速放大——是一片陌生的红树林沼泽！
"准备撞击！"
沧溟在最后一刻调整姿势，用背部承受了大部分冲击。三人砸进泥泞的浅滩，溅起的污水足有三丈高。段辞在眩晕中挣扎着爬起来，发现沧溟已经恢复人形，银发沾满泥浆，肩头刚愈合的伤口又渗出了金血。
林小满一瘸一拐地拖着伤腿过来："它们......它们会追来吗？"
段辞望向天际。黑帆船已经变成几个小点，但更令人不安的是——沼泽中的积水正在微微震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地下穿行......
"比那更糟。"他拉起沧溟背到肩上，"沧夜能操控骸骨，而这片沼泽......"
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嚓"声打断了他。
十步开外的泥潭里，一具挂着腐肉的骷髅正缓缓爬出。它没有头，颈椎断口处却诡异地蠕动着黑色触须，肋骨间塞满了潮湿的苔藓。当它"看"向三人时，段辞清晰感觉到有视线落在自己背上——
来自那片苔藓下若隐若现的暗红晶石。
"跑！"
沼泽在身后沸腾。无数骸骨破水而出，有完整的骷髅，也有支离破碎的肢体残骸。最恐怖的是几具挂着渔网的尸体——从尚未完全腐烂的衣着判断，正是三年前西礁村的遇难者！
林小满突然绊倒了。她惊恐地看着自己的脚踝被一截白骨手臂抓住，腐烂的指节深深抠进她的皮肉。段辞回身去拽她，却见更多骸骨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骨架摩擦声如同恶毒的嘲笑。
沧溟突然从他背上滑下来。
"退后......"他推开段辞搀扶的手，龙瞳缩成两道细线。当第一具骷髅扑来时，他抬手划过自己手腕——
金血洒落！
血滴在半空凝结成无数细针，精准刺入每具骸骨额头的红晶。被击中的骷髅顿时僵直，随即像断了线的木偶般散架。但沧溟也因失血过多跪倒在地，银发无力地垂在泥水中。
"不够......"他喘息着看向源源不断的骸骨大军，"我的力量......太少了......"
段辞突然单膝跪在他面前，抓起他流血的手腕按在自己锁骨胎记上："用我的血。"
龙玉感应到主人的意志，金光顺着两人相贴的皮肤暴涨。当沧溟的金血与段辞的人类血液混合时，竟在空中绘出一道繁复的龙纹！
骸骨们集体停滞了一秒。
就是这一秒，段辞抓起地上断裂的骨刺，狠狠划开自己的手掌。鲜血喷涌而出，却在落地前被龙纹吸收。符文越来越亮，最终化作漫天金雨洒向骸骨军团——
凡是被金雨触碰的骷髅，红晶瞬间爆裂！
林小满趁机拽出脚踝，连滚带爬地躲到段辞身后："它们怕你的血！"
段辞却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失血加上龙力透支，视野边缘已经开始发黑。他强撑着看向沧溟，发现他的状态更糟——龙族的金血比人类珍贵百倍，刚才那一击几乎耗尽了她最后的力气。
骸骨大军虽然损失惨重，但沼泽深处仍有更多在聚集。更可怕的是，远处树冠上突然惊起大片飞鸟——沧夜的追兵正在接近！
"那里......"林小满突然指向沼泽深处，"有座吊桥！"
段辞眯起眼。在薄雾笼罩的沼泽中央，确实隐约可见一座摇摇欲坠的藤桥，通向对岸的山崖。最诡异的是，骸骨们似乎刻意避开了那个方向，仿佛那里有什么令它们恐惧的东西......
"走......"沧溟虚弱地抓住段辞的肩膀，"那是......巫沼......"
段辞二话不说背起他，拽着林小满向吊桥狂奔。身后骸骨的咔嚓声越来越近，有几次冰凉指骨几乎擦到他的后颈。当他们终于踏上吱呀作响的藤桥时，最前面的骷髅突然集体刹住，黑洞洞的眼窝"望"着桥的方向，却不敢踏上一步。
"它们不敢过来......"林小满瘫坐在桥板上，"为什么？"
段辞轻轻放下沧溟，突然注意到藤桥扶手上刻着细小的符文——与龙神宫墙壁上的纹路极为相似，只是更加古老。当他触碰那些刻痕时，胎记处传来熟悉的灼热感......
"这是......"沧溟勉强睁开眼，"龙族与巫族的......盟约之桥......"
他的解释被一声震天动地的龙吟打断。对岸山崖上，一个巨大的黑影正缓缓升起——
那是一条通体漆黑的巨龙，翼膜上布满了星辰般的银色光点，每一片鳞甲边缘都泛着血色的光晕。它俯视着藤桥上的三人，竖瞳中闪烁着难以捉摸的情绪。
沧溟的身体突然绷紧："巫龙......晨星......"
段辞本能地挡在两人面前。这条龙给他的压迫感甚至超过沧魑，尤其是当它展开双翼时，天空竟随之暗了几分！
黑龙的目光落在段辞染血的锁骨上，突然口吐人言："带着龙印的人类......"它的声音像是千百个声音的叠加，"还有......沧溟小公主......"
龙尾扫过地面，露出后方山壁上隐蔽的洞口："进来吧，鲛人族不敢踏足巫沼。"
当段辞犹豫时，沧溟轻轻捏了捏他的手腕："信它......巫龙一族......曾与我父亲立誓......"
他们刚踏入洞穴，外面就传来沧夜暴怒的咆哮。但正如巫龙所言，没有任何追兵敢越过藤桥。
洞穴深处亮起幽蓝的萤火。段辞这才看清巫龙的真实体型——它竟能随心所欲地缩小身体，此刻只有寻常马匹大小，正用爪子拨弄着一口冒着热气的水晶锅。
"喝下去。"巫龙推来三只骨杯，"能暂时屏蔽追捕者的感知。"
段辞警惕地盯着杯中紫色液体："为什么帮我们？"
巫龙发出类似笑声的呼噜声："有趣的小家伙。"它突然凑近，鼻息喷在段辞的胎记上，"你体内流着沧澜的血......却不知道巫龙与冰海龙族的羁绊？"
沧溟突然挣扎着坐直："你认识......我父亲？"
"何止认识。"巫龙的尾巴尖轻轻摆动，"当年正是我，帮他藏起了最后一块......"
它的目光意味深长地落在段辞胸口，那里，龙玉正在皮下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龙骨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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