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罗什伏诛当夜，季伯风于林府庭中枯坐。石案上佛骨碎屑泛着幽蓝冷光，闵琤以银针挑破林霁阳腕间血泡，蹙眉长叹：“噬心蛊未除，月圆之夜若再发作……”
“剜心放血可行否？”季伯风握刀的手青筋暴起，刀刃映出林霁阳昏睡中的苍白面容。
“蛊虫已入心脉，剜心亦无用。”闵琤展开染血的《西域蛊经》，“唯有寻到红莲教圣物‘火玉髓’，以地火淬炼三日，或可焚尽蛊毒。”
窗外忽有羽箭破空，箭簇系着半枚狼牙。季伯风瞳孔骤缩——此乃突厥王庭死士的索命帖。
紫宸殿内，御史大夫王晋呈上血书：“季伯风身世存疑，与突厥、天竺勾结，请陛下诛此逆贼！”
林霁跃按剑出列：“王大人可知，三日前季将军孤身潜入突厥大营，取阿史那珪首级？”
“那为何红莲教妖人持他手令入京！”王晋掷出令牌，玄铁令上赫然刻着季氏徽纹。
李穆摩挲着袖中密报，眼底闪过寒芒：“林卿，朕若诛季伯风，霁阳当如何？”
“臣……”林霁跃单膝跪地，“愿以项上人头作保！”
诏狱最深处的囚室，季伯风嚼着林霁阳偷塞的糖醋藕片，对刑架嗤笑：“王晋这老匹夫，绑人都不会挑结实麻绳。”
铁门吱呀作响，李穆披着玄色斗篷现身：“季桓将军临终前，托朕转交一物。”
染血的狼首铜符落入掌心，季伯风猛然抬头——此乃其生母遗物，内侧刻着突厥文“红莲”。
“阿史那珪屠城那夜，你娘亲将此符交给季桓。”李穆指尖划过符上裂痕，“红莲教以佛骨控人心智，西突厥三十六部皆成傀儡。”
季伯风攥紧铜符，铁链铮然断裂：“陛下要臣如何做？”
“去西域。”李穆解下腰间龙纹匕，“带上霁阳，替朕烧了那朵红莲。”
出关那日，林霁阳以墨纱覆面，咳出的血沫染红掌心。季伯风将人裹进狐裘，喉头哽咽：“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西域志》有载，火玉髓生于天山之巅。”林霁阳倚在他肩头轻笑，“季将军莫不是怕冷？”
驼铃惊碎落日，一队波斯商旅擦肩而过。为首女子面纱滑落的刹那，林霁阳倏然僵住——那眉眼竟与醉欢阁芷兰一般无二！
天山腹地，祭坛矗立于岩浆之上。红莲教主手持火玉髓，佛音如毒蛇钻入耳膜：“季居士，弑父之痛可曾平息？”
季伯风眼前闪过函谷关烽烟，手中陌刀却稳稳指向教主：“阿史那珪是畜牲，你却是连畜牲不如的邪魔。”
林霁阳突然推开他，踉跄走向祭坛：“火玉髓给我……我要解毒……”
“霁阳！”季伯风目眦欲裂，却见那人袖中寒光乍现——淬毒的袖箭直取教主咽喉！
岩浆喷涌的刹那，季伯风扑向坠落的林霁阳。火玉髓灼穿掌心皮肉，他将人死死护在怀中：“抱紧我！”
烈焰吞没佛龛，红莲教主在火中癫狂大笑：“噬心蛊与火玉髓相克，你们只能活一个！”
林霁阳染血的手抚上季伯风脸颊：“蠢货……糖醋排骨还没吃够呢……”话音未落，他以残力将火玉髓按入自己心口。
林霁跃跪在御阶前，肩头落满积雪。李穆将暖炉推向他：“季伯风飞鸽传书，红莲教已灭。”
“霁阳他……”
“火玉髓焚尽蛊毒，但心脉受损，需静养三年。”李穆忽然起身，“林卿可知，朕为何放他们去西域？”
林霁跃抬首，见帝王眼底映着万里河山：“陛下要借红莲教之乱，清洗朝中突厥暗桩。”
“更要让天下人看见——”李穆扶起他冰凉的手，“朕的将军与文臣，能托付性命。”
上元灯节，朱雀街飘满糖醋香。林霁阳裹着白狐氅倚在窗前，看季伯风与闵琤斗嘴：“《西域志》该添一笔——红莲教主被糖醋鱼噎死！”
“是是是，季将军威震八方……”林霁阳忽然顿住。
长街尽头，林霁跃正弯腰替李穆系紧氅衣。帝王趁机将暖玉塞进他掌心，却被反握住手腕。
“这次换臣护着陛下。”林霁跃解下佩剑，“余生皆然。”
西域商路重开那日，波斯使团献上巨型糖醋琉璃雕。李穆当朝宣布：“此物赐予季卿，贺你与霁阳新居落成。”
季伯风摸着琉璃雕下的暗格，忽地眼眶发热——其中藏着他当年被林霁阳撕碎的婚书，补痕处绣着歪扭的鸳鸯。
“礼部新拟的《男妻律》。”林霁阳将文书拍在案头，“季将军若再私自出征……”
未尽之语淹没在糖醋味的吻里。窗外落雪无声，覆住旧年烽烟。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