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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医院一住就是半个月。

北京的夜雨敲打着病房的窗户。

许星眠侧躺在病床上，背对着门，听着身后张远刻意放轻的呼吸声。

他已经三天没合眼了，此刻却仍固执地守在她床边，像一尊沉默的雕像，犟种一个。

她盯着窗外被雨水模糊的灯光，忽然开口：

“远哥。”

他的呼吸一滞，立刻凑近：“我在。”

“你回去休息吧。”她的声音很轻，“医院睡不好，你明天该去工作了。”

张远没动，只是伸手替她掖了掖被角。“我不去。”

“你这样……”她的指尖掐进掌心，“我会更难受。”

空气凝固了一瞬。

张远的手悬在半空，最终缓缓收回。他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好。”他的声音沙哑，“我出去抽根烟。”

门关上的瞬间，许星眠蜷缩成一团。

她知道自己不该推开他，可她控制不住。每一次他靠近，那些被她强行压下的情绪就翻涌得更厉害，像潮水一样几乎将她溺毙。

这些日子，远在国外出差的夏天也抓紧完成工作赶回来了，和张远轮着照顾自己。

她见不得她生命中剩下的为数不多最重要的两个人为了自己变成这样。

二十分钟后，张远回来了，身上带着雨水和烟草混合的气息。

张远原来也会吸烟吗？

许星眠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

他站在床边，突然说：“我刚才给苏医生打了电话。”

她的脊背一僵。

“她说……”张远的声音很轻，“你拒绝做心理评估。”

许星眠没说话，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的嫩肉里。

前段时间，医生让自己做个心里检查，她拒绝了，她没病，只是……放不下罢了。

“星星。”他单膝跪在床边，手指轻轻碰了碰她露在被子外的手腕，“我们谈谈，好不好？”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猛地抽回手：“没什么好谈的。”

“那你看着我。”

她不动。

张远突然伸手，强硬却温柔地将她的肩膀扳过来，许星眠猝不及防对上了他的眼睛。

那双总是盛满笑意的眼睛此刻通红一片，眼下是浓重的青黑，嘴角因为紧绷而微微发抖。

“你看看我。”他声音哽咽，“你看看我现在什么样子。”

她的瞳孔猛地收缩。

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轰然碎裂。

许星眠的嘴唇开始颤抖，视线迅速模糊，她慌忙别过脸，却被张远捧住了脸颊。

“不许躲。”他的拇指擦过她眼角的湿润，“许星眠，你不许再躲了。”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突然拧开了某个锈死的锁。

她的喉咙里溢出一声呜咽，随即像决堤的洪水般崩溃。

“我梦到她了……”她抓住张远的衣领，眼泪大颗大颗砸下来，“她站在我床边……说我连孩子都留不住……”

张远一把将她搂进怀里，手臂勒得她生疼。

“不是你的错……”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从来都不是你的错……”

许星眠在他怀里剧烈地发抖。

“我应该早点发现她生病……我应该多回去看看她……”她的指甲深深陷进他的后背，“那天她给我打电话……我居然因为开会没接……”

积压了数月的自责、悔恨、痛苦，终于在此刻尽数爆发。

张远将她整个人抱到腿上，像哄孩子一样轻轻摇晃。

“你妈妈最后跟我说的话……”他的唇贴在她湿漉漉的发间，“她说‘我女儿太要强，你得多哄着’。”

许星眠的哭声戛然而止，抬头看他。

“她还说……”张远用指腹抹去她脸上的泪，“‘要是星星哭鼻子了，你就给她多唱唱歌，多哄哄她，她也最心软了’。”

许星眠的表情维持不住了，她死死攥着张远的衣领，额头抵在他肩上，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鸣。

“妈——”

这一声仿佛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张远感觉温热的液体浸透了他的衬衫，分不清是她的泪还是他的。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

许星眠哭到脱力，软绵绵地靠在张远怀里，眼皮红肿得几乎睁不开。

张远轻轻拍着她的背，哼起不成调的歌来。

她突然笑了一下，虽然很快又变成了抽泣。

“难听死了……”

张远吻了吻她汗湿的额头，“没许姨唱的好听。”

这句话像打开了什么开关，许星眠又开始流泪，但这一次，她的身体不再紧绷。

“我好想她……”

“我知道。”

“我好疼……这里还有这里。”

她带着张远的手拂过自己的小腹，那个曾经孕育了他们俩爱情结晶的地方，以及心口处，这个装满了回忆的痕迹地方。

“我在这里。”

她终于在他怀里彻底放松下来，像一艘历经风暴的小船终于靠岸。

天光微亮时，许星眠睡着了。

张远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回床上，却在她皱眉的瞬间立刻握住她的手。

“别走……”她迷迷糊糊地呓语。

他重新坐下，十指与她相扣，“我不走。”

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落在许星眠的脸上，张远突然发现这是一个月以来，她第一次睡得这么安稳。

他淡淡的笑了，轻轻的在她额间落下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