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言以对。我竟然忘了母亲的忌日,而他,一个脑溢血后记忆混乱的老人,却牢牢记着。
"爸,天快黑了,我们改天再来好吗?"我尝试着劝说。
"不行。"他固执地摇头,"你妈生前最怕黑,我得等天全黑了,确定她不会来了,才能走。"
我叹了口气,在他身边坐下。寒意从地面渗上来,但我没有催他。
"你知道我为什么选这里吗?"他忽然问。
我摇摇头。
"我就是在这栋楼里认识你妈的。"他指了指身后破败的建筑,"那时候,她是厂办的打字员,我是刚分来的维修工。"
我从未听他讲起过他和母亲的故事。在我的印象中,父亲很少提起母亲,即使在她去世后。
"那时候啊,我整天想法设法接她下班,就为多看她一眼。"父亲的眼睛望着远方,好像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有一次下大雨,我冒雨去接她,她问我为什么来,我说我路过。她笑我,明明我住的地方和这儿全是两个方向。"
我静静地听着,有些不敢相信这是出自那个总是暴躁易怒的父亲之口。
"后来她答应和我处对象那天,就是在这个台阶上。"他抚摸着石阶,好像那是什么珍贵的宝物,"她送了我那块表,说只要我戴着它,她的心就永远和我在一起。"
"爸......"我的声音有些哽咽。
"你妈走后,我每年都来这里,坐在这个台阶上,等她。"他自顾自地说着,"我知道她不会来,但我还是要来。我怕她来了,没人等她,她会难过。"
天色已经全暗下来,冷风吹过,让人不禁打颤。但父亲依旧坐着,目光望向厂区的大门,如同等待什么人归来。
"好了,走吧。"终于,他叹了口气,慢慢站起来,"她今年也没来。"
我搀扶着他,心中酸涩难言。这个倔强的老人,这些年竟然一直坚持着这样一个仪式,而我却一无所知。
回家的路上,父亲一反常态地沉默。走到一半,他突然停下脚步。
"东子,我是不是很混账?"
我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你妈临走时,让我好好待你,但我......"他的声音哽咽了,"我辜负了她的嘱托。"
我扶着他继续往前走,不知为何,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爸,别想那么多,都过去了。"
"不,不是过去了。"他摇摇头,"我欠你太多,欠你妈也太多。我这辈子......"
我打断他:"爸,我们回家吧,外面冷。"
他没再说话,只是任由我搀扶着,一瘸一拐地往家走。但我知道,今晚发生的事,已经在我心里打开了一道缝隙,让我得以窥见父亲不为人知的一面。
4.
第二天早上,父亲的情况比往常要好。他没有发脾气,也没有拒绝吃药,只是坐在窗边发呆,时不时地看看自己空空的手腕,那里本该有他的表。
我坐在他对面,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开口:"爸,那块表对你很重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