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锁在撞击时金属疲劳的呻吟。我背靠缸蜷成一团,铝箔尖角衣里划火辣辣的疼。手机屏幕照瓷砖,反光能看到门外黑影抡起的面杖轮廓。
"出来!"父亲的声音混酒气从门缝渗进来,"把东西交出来!"
冷水从没关紧的水龙头滴在颈后,和嘴角一起在睡衣领口晕开。手指碰到纽扣夹层时,厨房里车突然爆发出刺耳的电流杂音,弟弟三个月前的录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抽干才好呢,反正她..."
踹门的动静停了半秒。我趁机用牙齿撕开纽扣,藏在里面的纸条飘进浴缸——母亲的字迹比病历上潦草:"他们调换了报告 王主任亲口说的"。纸条背面粘着工厂考勤表,红色印章着"系物作业区严禁携带饮食"。
手机突然震动,劳动仲裁委的短信亮起:"您申请的加班费争议案已于2023年8月15日撤回"。这个日期在锁屏上泛着惨白的光,正好是急诊单上母亲确诊肝癌的第二天。
"林衔枝!擀面杖砸在门上的闷响震得洗发水瓶倒,"你以为躲厕所里就能..."
楼下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父亲咒骂着转身,拖鞋拍打楼梯的声音渐渐远去。我立刻把纸条拍下来,照片缩略图里突然注意到考勤表角落的日期——正是母亲开始献血小板一周。
浴缸排水口缠着几根白发,我拽出来时出一团红的絮状物凑近看才发现是干涸的血迹混着母亲常用的那种廉价发绳。手指碰到口金属滤网的瞬间,婴儿又响了。这次是姐姐的声音:"...妈你别跪着擦...主任说体检报告都能改..."
手机相册里并排放着三张照片:工厂便签上母亲记录的肝区疼痛日期、父亲口袋掉出的急诊单、献血证背面的护士备注。当指尖屏幕放大细节时,血站印章的缺角和工厂勤章的锯齿突然严丝合缝。
传来奶奶的拖鞋,接着药板掉落的脆响。"阿强?声音像生的链,"这氟汀...你什么时候..."话没说完剧烈的咳嗽。
我屏住把贴在。父亲在找什么,塑料板被踩碎的声响中夹杂着丸滚落的声音。"妈你回屋去"他的吼声带着听过的慌乱,"这是是维生素"
铝箔板在内衣里又划出一道口子我掏出它,发现背面还粘着半片药片——和滚到浴室门口的那颗一样,着"FLX20"的标记。手机光扫过门缝,外面地板上散落的药丸在阴影里泛着诡异的蓝光。
奶奶的咳嗽突然停了。"维生素要藏在你工装裤暗袋里?"她的拐杖敲在楼梯扶手上,"上个月你说阿芳(母亲)的止痛片是钙片现在又..."
婴儿车在这时播放起最恐怖的片段。弟弟的笑声混着专卖店背景音乐:"...死前还能抽八次,够我买两双AJ..."接着是母亲虚弱的回应:"...妈不..."录音戛然而止的瞬间,楼上传来重物倒地的闷。
我踮脚从气窗看出去。月光下奶奶正抓着父亲的手臂,他工装裤口袋翻出来,空药板飘到我的视线中央——被刮花的标签上还能看清"两"的医嘱。父亲突然甩开奶奶的手,这个动作让他袖子卷起,露出手肘内侧的针眼,排列形状和母亲的一模一样。
"你疯了?"奶奶的拐杖戳在父亲胸口,"要不是阿芳举报车间污染..."话没说完就被父亲推得踉跄后退。她扶住墙时碰翻了玄关的相框,玻璃碎裂声里传来父亲压抑的低吼:"她活该!要不是她多管闲事..."
手机突然在掌心震动。劳动仲裁委的第二条短信:"证据补充期限截止明日9:00"。屏亮起的蓝光里,我工厂便签边缘还有一行褪色的小字——母亲用圆珠笔描了又描:"王建国收钱改口供 两万"。
浴缸排水口突然发出咕噜声。低头看见一截烟头卡在滤网里,过滤嘴上沾着口红印——母亲生前最后半年开始抽烟我用指甲抠出烟嘴时,带出一张被水泡软的纸条,上面印着市六医院的抬头:"职业暴露随访通知。
门外奶奶的质问突然拔高:"...所以你让阿芳替你去血小板?她的拐杖每说一个字就重重顿一次,"她肝炎发作那天你抽屉里为什么有她的假体检报告?"
父亲抓起奶粉罐砸向墙壁。铁罐撞在热水器上爆开,白色粉末雾般笼罩了走廊。在奶粉簌簌落地的声音里,我听见他牙齿打颤的响动:"她...她自己要去的...护士都说她血质好..."
婴儿车突然自动播放下一段。这次是父亲的声音,背景音里有医院叫号系统的电子音:"...把献血证日期往前改...就加班接着是母亲带着哭腔的回应:"...再抽我会死的..."录音到这里突然中断,换成弟弟最新的语音消息:"老东西快打钱!那女的铝箔板上的便签突然变得滚烫。我把所有纸条时间顺序排列在浴缸边缘,手机相册里新增的照片显示:母亲记录的肝区疼痛日期,正好对应父亲工牌上夜班补贴的日期。而最后一张献血上的条形码,扫出来是的名字。
奶奶的拐杖突然敲浴室门上。"枝枝?"她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你爸的工牌..."话没说完就变成倒冷气的声音。从门缝看出去,她正盯着父亲掉落的工牌——挂绳断裂处露出半张折叠的处方笺,医师签名和氟西汀药盒上的一模一样父亲扑过来抢工牌的动作太猛,撞得浴室门晃开一条缝。月光照进来时,所有人都看见浴缸边缘排列的纸条正巧拼出一行字:"王建国收两万改口供"。奶奶的拐杖"当啷"掉在地上,她弯腰去捡时,假发滑下来露出化疗后的头皮。
"阿芳的肝癌..."奶奶的声音突然年轻了,"是你和那个王主任..."她没说完就剧烈咳嗽起来,假发套滚到我的拖鞋,露出里面缝着的透析预约。
父亲突然安静了。他慢慢蹲下来捡工牌,这个角度让我看清他后颈的皮肤——那里有块和母亲一样的褐斑,形状像歪倒的问号。当他转身面对奶奶时,月光正好照出他瞳孔不正常的放大:"妈体检报告都能改...癌症怎么就不能?"
婴儿车在这时爆发出尖锐的警报声。弟弟的语音消息自动播放:"...反正那女的早该死了..."接着是系统提示音:"支付宝到账 两万元"。
奶奶的假发套突然着火了。没人看见火源从哪来,但父亲扑过去踩灭火苗时,他鞋底粘着的献血证残页在瓷砖上擦出焦痕。我趁机把浴缸里的纸条塞回铝箔板,却摸到排水口深处还有个硬物——母亲更衣柜的钥匙,挂着"苯系物专用的塑料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