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出租屋里，弟弟的球鞋碾过账本的声音像指甲刮擦黑板。那双限量版AJ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冷光，鞋舌上的反光条随着他抖腿的动作一闪一闪。
"爸给的零花钱。"他抬起下巴，鞋尖故意在"医疗支出"那栏反复摩擦，"比你半年生活费都多。"
空调外机在窗外发出垂死般的嗡鸣。我盯着账本上被泥印覆盖的数字，母亲工整的字迹正在鞋底纹路里扭曲变形。弟弟突然凑近，袖口蹭到我脸颊时飘一股混合着血锈味的香水气息。
"闻到了？"他卷起袖管，七个针眼在苍白的手臂上排成北斗七星，"专柜sa说这是斩女香。"
我他手腕的瞬间，泡面碗从茶几边缘翻落。滚烫的汤汁泼洒在沙发缝里藏着的医疗账单上，弟弟的球鞋在油污里打滑。
"操！我的鞋！"
蒸汽从纸页上升起，被汤液浸透的账单突然浮现出荧光笔标记的痕迹。"苯系物赔偿金"五个字在烫红的纸面上像伤口般醒目，后面跟着被烟头烧穿的金额数字。
弟弟的冷笑卡在喉咙里。他弯腰去擦鞋面时，领口晃出的私立学校校徽闪着暗金色光泽。我扯开他衣领，锁骨下方还有一排新鲜的针眼，排列形状和父亲工装裤口袋里掉出的棉签血迹一模一样。
"你卖血？"指甲陷进他校服布料，"就为这破学校？"
他突然暴起把我推向衣柜。老旧的合页发出惨叫，母亲那件樟脑丸味的嫁衣从歪斜的柜门里滑落。泛黄的透析收据像枯叶般从嫁衣内袋飘出，最上面那张的日期是三年前的6月17日——母亲确诊肝癌的第三天。
弟弟的瞳孔剧烈收缩。他扑向收据时突然抽搐倒地，后脑勺撞翻的垃圾桶里滚出半管荧光笔。私立学校录取通知书从他痉挛的裤袋里滑出，母亲颤抖的签名在"家长"栏像条垂死的蚯蚓。
"妈...知道？"我掰开他紧咬的牙关，血腥味混着私立学校的钢印味涌上来。
弟弟的癫痫发作让整张茶几都在震动。他蜷缩的指关节碰到泡面碗，荧光笔迹在蒸汽里清晰：每张被烫红的账单角落，都有母亲用缝衣针刻下的微型标记——父亲工装裤送洗日期与透析收据的交叉比对。
窗外飘来隔壁煎带鱼的焦糊味。我攥着那张显影的账单，油墨正在掌心融化。弟弟的球鞋还在意识地踢蹬，鞋底黏着的账单碎片上，"自愿加班"四个字正巧贴在母亲针刻的日历标记处。
"五次...抽五次..."弟弟的牙关间漏出呓语，唾液沾湿的通知书背面浮现钢印压出的暗纹——和医院监控里白大褂男人胸卡的轮廓完全重合。
衣柜镜裂痕将我们分割成碎片。在弟弟抽搐的间隙，我看见自己左手捏着荧光笔，右手正无意识地模仿母亲空气里刻标记的动作。泡面汤沿着茶几边缘滴落，在嫁衣上晕开色的北斗七星。弟弟的抽搐突然停止，他盯着天花板气，校服领被冷汗浸透。"不是卖血..."他喉咙里滚出沙哑的笑，"是卖骨髓。"泡面汤滴嫁衣上的声音像秒针走动，我这才发现他手腕内侧还有未愈合的抽髓针孔，排列成父亲工牌上的员工编号。
"他们给双倍价钱。"他抓起荧光笔在通知书上画圈，钢印暗纹遇水显露出"实验性治疗"字样，"只要瞒过妈..."窗外传来父亲醉酒踢翻自行车的声音，弟弟突然把染血的棉签塞进我手里："体检单在鞋盒夹层。"
衣柜镜的裂痕突然崩开，碎片里映出母亲站在门口的身影。她手里攥着带鱼煎糊的锅铲，透析管从袖口滑落半截。"小杰的鞋..."母亲声音比樟脑丸还轻，"是你爸用加班费买的？"弟弟的球鞋突然发出电子音，鞋底气囊弹出张芯片卡，余额显示的数字正是医疗账单上烧毁的金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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