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深夜十点，暮溢踩着积水走进棚户区。
巷口的路灯忽明忽暗，照亮墙根蜷缩的身影——穿花衬衫的混混抖着烟，冲他吹了声口哨：“暮学霸，又去搬砖了？”
少年攥紧书包带，指甲陷进掌心。上周他替母亲交完住院费，钱包里只剩下三枚硬币，而这群人每月十五号准时来收“保护费”。
“让开。”暮溢声音发紧。
“急什么？”混混伸手勾住他校服领口，“听说你拿了奥数竞赛奖金？分哥几个买烟呗。”
暮溢后退半步，后腰抵在生锈的垃圾桶上。腐臭气息混着烟味涌来，他突然听见身后传来易拉罐滚动的轻响——柏阳斜倚在墙角，指尖转着枚硬币，银灰挑染的发尾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放开他。”柏阳抛着硬币走近，声音漫不经心。
混混转头看见来人，咧嘴一笑：“哪来的小崽子？别多管闲事。”
硬币“啪”地钉进混混手背，血珠顺着指缝滴落。暮溢瞳孔骤缩，看见柏阳手腕上的烫伤疤痕在路灯下扭曲，像条正在蜕皮的蛇。
“我说——放开他。”柏阳又抛了枚硬币，这次擦着混混耳垂飞过，在墙上撞出凹痕。
混混咒骂着后退，临走前冲暮溢比了个割喉手势。柏阳蹲下身捡回硬币，拇指蹭去上面的血迹：“没伤着吧？”
暮溢盯着他染血的指尖，突然抓住他手腕：“你疯了？他们会叫更多人来！”
“怕什么？”柏阳挑眉，“用钱能解决的事——”
“但我没钱！”暮溢突然提高声音，巷子里的野狗被惊得狂吠。他松开手，喉结滚动：“你可以用钱砸开所有门，但我不行。我连母亲的手术费都要靠搬砖攒，连保送名额都能被人用关系挤掉……”
话音戛然而止。暮溢猛地转身，校服后领露出半截月牙疤。柏阳想起母亲画展上的《困兽》——那是幅未完成的油画，画中少年蜷缩在阴影里，锁骨下方有道相同的伤痕。
“保送名额的事，我帮你查。”柏阳摸出打火机，却发现火石依然没找到，“明天带竞赛题来天台，我教你解题。”
暮溢回头，看见柏阳将染血的硬币塞进他口袋：“当学费。”
天台画室
次日正午，柏阳将速写本甩在石桌上。
“这道题用拉格朗日定理。”暮溢指着解析几何题，声音发闷。
“太麻烦。”柏阳翻开速写本，纸上是昨夜混混的素描，狰狞的表情被他画成卡通形象，嘴角还叼着枚硬币，“用几何直观法，三笔搞定。”
暮溢看着他用炭笔在草稿纸上勾勒辅助线，阳光穿过他发尾的银灰挑染，在试卷上投下细碎阴影。当答案跃然纸上时，少年突然注意到柏阳袖口露出的疤痕——那是不规则的圆形，像被烟头烫伤的痕迹。
“你的手……”暮溢脱口而出。
柏阳顿了顿，猛地拉回袖口：“小时候玩打火机烧的。”
“我父亲也酗酒。”暮溢低头盯着自己掌心的茧，“他喝醉了会摔酒瓶，有次我挡在母亲身前，碎玻璃划到这里。”他抬起手，指尖掠过锁骨下方的疤。
柏阳突然想起父亲的秘书说过，当年公司资助的贫困生里，有个男孩的父亲死于酗酒。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指尖悬在暮溢疤痕上方半寸：“疼吗？”
“现在不疼了。”暮溢偏头避开他的目光，却看见柏阳速写本里掉出张照片——穿白裙的女人站在画架前，笑容温柔，与教导主任办公室挂着的“杰出校友”照片是同一人。
“她是你母亲？”暮溢捡起照片。
柏阳猛地夺过，揉成纸团：“问太多了，学霸。”
风掀起天台的铁皮棚，发出刺耳的声响。暮溢摸出颗水果糖递过去：“草莓味，比你的炭笔甜。”
柏阳挑眉接过，发现糖纸边缘用铅笔写着数学公式——是他刚才讲题时漏掉的步骤。糖块在舌尖炸开时，他听见暮溢轻声说：“其实我见过你，在你母亲的画展上。那时我还没上初中，你母亲给我发过画册。”
柏阳猛地转头，却只看见少年耳尖泛红，发尾被风吹得轻颤，像只即将振翅的鸦羽，却因太久困在笼中，忘了如何飞翔。
深夜阴谋
凌晨三点，柏阳坐在父亲书房，电脑屏幕映着他攥紧的拳头。
“暮溢，男，17岁，户籍所在地……”他盯着户籍系统里的“借读生”标签，突然听见走廊传来脚步声。迅速合上电脑时，他瞥见页面底部的“特殊备注”：该生父亲曾因涉嫌竞赛舞弊畏罪自杀。
书房门被推开，父亲戴着金丝眼镜，手里握着他昨天烧毁的素描残片：“听说你在查保送名额？”
“不关你的事。”柏阳起身欲走，却被父亲拽住手腕。
“别和那群穷鬼混在一起。”父亲的语气像在谈生意，“你母亲要是知道你堕落到这种地步——”
“少拿她当借口！”柏阳摔开他的手，素描残片飘落，恰好盖住父亲办公桌上的“明城中学保送生推荐表”，“你当年就是这么挤掉别人的名额，对吗？”
父亲瞳孔骤缩，抬手欲打，却在看见柏阳手腕的疤痕时猛地顿住。少年趁机夺门而出，冲进暴雨里，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收到条匿名短信：
“暮溢的保送名额，我能帮你拿回来。代价是——让柏阳退学。”
柏阳站在雨幕中，望着棚户区方向亮起的台灯。那束光像根细针扎进他瞳孔，让他想起白天暮溢递来的水果糖，以及糖纸背面用极小字迹写的：
“你的火石在我这里，等你需要时，我会点燃它。”
【第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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