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我一夜沒睡。
筆記本就擺在書桌的角落,像一道縫隙,正在慢慢將現實撕裂。每當我閉上眼,就會夢見一些不連貫的場景。
走廊、血、玻璃破裂的聲音,還有⋯⋯某人站在天台邊緣的背影。
夢裡我不會說話,喉嚨像被針線封住,而她總是在夢的最後轉過頭來,對我笑。
不是溫柔的笑,是告別。
隔天早上,我帶著日記回到學校,腦袋昏沉,眼睛乾澀。我想還給她,卻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她沒有再來靠近我,甚至連看都沒看我一眼。
她坐在靠窗的座位,像昨天下課後那段對話根本沒發生過。陽光照在她側臉上,有種極不自然的寧靜。太安靜了。靜得像她不是學生,而是⋯⋯某種觀察者。
下課,我把日記夾進課本裡,不讓別人看見。
但我心裡的疑問卻越來越多。
誰是允清?
筆記本裡沒有全名,也沒有照片,只有一頁頁混亂的筆跡。
有一段話讓我格外在意:
「他說對不起,但我已經不記得他是怎麼背叛我的了。」
「記憶是一場病,他說他會陪我慢慢好起來,可是我懷疑,他只是想等我死。」
我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
語氣裡沒有哭泣,沒有怨毒,只有絕望。像是那個寫下這些字的人,早就超脫了生與死。
午休時,我躲在圖書館,翻閱日記,翻到一張夾在書頁間的便條紙。
上面只有一句話,用紅筆寫的:「13天,你會記得。然後你會恨我,或恨你自己。」
什麼意思?誰給我的期限?
而更詭異的是,那句話的筆跡,
與我夢裡那個人寫在牆上的字,一模一樣。我開始懷疑,這是不是我過去遺忘了什麼?一種不安,在我身體裡迅速蔓延。
放學後,我故意等她走出校門。她從教學樓走出來的樣子很慢,像是在等待某個特定的時間點。
我試圖靠近她,喊了一聲:「欸!昨天的筆記⋯⋯」
她停下腳步,側頭看我,眼神沒有太多情緒。
「你還記得夢嗎?」
我一愣「什麼?」
她沒有回答,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
「你會開始記得的,在第十三天。」
說完,她轉身離去。我站在原地,整個人像被打了一記悶棍。
她怎麼知道我的夢?
為什麼她說得那麼篤定?
回家路上,風很冷,我手指冰得發麻。
我想起她眼神裡藏著的東西——不是怨,不是哀傷,像是⋯⋯等待。
等待什麼?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這本日記,根本不是給死者寫的。
它是寫給倖存者的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