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定。”
这两个字如同冰冷的契约,烙印在昂贵的空气里。
沈缜嘴角的笑意更深了,那是一种猎人终于将珍稀猎物逼入陷阱的餍足。
他收回了轻抚咕咚猫耳廓的手指,但那无形的掌控感却如影随形,更沉重地压了下来。
“很好。”沈缜直起身,踱回他那象征着权力的高背椅,姿态重新变得慵懒而胜券在握。
“我喜欢爽快的合作伙伴。”
他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声音恢复了一贯的从容与不容置疑:“Anya,把顶层公寓的备用门禁卡和钥匙送来。另外,通知安保主管,咕咚猫先生从今天起拥有最高权限通行。”
电话那头传来简洁的确认。
沈缜挂断电话,目光重新锁住沙发上的咕咚猫。
后者挺直的脊背下,是压抑到极致的僵硬和苍白。
沈缜欣赏着这份破碎的倔强,仿佛那是交易之外额外的、令人愉悦的战利品。
“既然戏要开锣,那就得唱得逼真。”
沈缜慢条斯理地说,指尖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敲击,“第一步,搬过来。今晚。”
咕咚猫的瞳孔猛地一缩,喉咙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
他预料到会有这一步,但亲耳听到时,那股冰冷的窒息感依旧汹涌而至。
搬进沈缜的领地?这意味着他最后一点私人空间和伪装都将被彻底撕碎,意味着他将在他人的眼皮底下,扮演一个虚假的情人。
“今晚?”
他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有问题?”
沈缜挑眉,琥珀色的眼眸里是毫不掩饰的掌控欲,“难道顾少还指望有缓冲期?令尊的眼睛无处不在,我们得让他第一时间‘看到’诚意。还是说……”他故意拖长了语调,带着危险的试探,“你对那个小朋友,还存着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
“没有!”咕咚猫几乎是立刻反驳,声音因为急切而显得有些尖锐。
他不能,绝不能把兔菲再牵扯进这摊浑水。
沈缜的试探像淬毒的针,精准地扎在他最痛的神经上。
“我……明白了。地址给我。”
沈缜满意地勾唇,报出一串位于城市最昂贵地段的门牌号。
“我的司机今晚会在拍摄场地等你。至于你的东西……”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咕咚猫身上那件价值不菲却已显狼狈的西装,“不必收拾了。我那里,应有尽有。”
……
冰冷的钥匙握在掌心,硌得生疼。
兔菲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这里的。
阳台上的寒风似乎钻进了骨头缝,冻得他浑身麻木。
咕咚猫那句“到此为止”像冰冷的毒蛇,盘踞在心脏上,每一次心跳都带来窒息般的绞痛。
“不合适……你给不了我什么……太累了……”
每一个字都在脑海里反复播放,清晰得残忍。
每天下戏回来,他就这样跌坐在冰凉的地板上,背靠着门板,仿佛这样能汲取一点支撑。
公寓里还残留着咕咚猫的气息——他惯用的雪松味须后水,书桌上摊开的剧本,沙发上随意搭着的羊绒毯……
一切都还在,只是那个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巨大的空洞感和被抛弃的恐慌将再一次他吞噬。
眼泪无声地滑落,砸在地板上,洇开一小片深色。
他不信,他怎么也不信。
明明之前电话里还是那么温柔的声音,说要带他去吃新开的茶楼……怎么会突然就……不合适了?
“哥……为什么……”他蜷缩起身体,把脸埋在膝盖里,压抑的呜咽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凄凉。
他需要答案,一个真正的、能让他死心的答案。他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被判了死刑。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绝望中滋生。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顾一切的决绝。他抓起玄关上的车钥匙——那是咕咚猫留给他应急用的。
他要去找他,当面问清楚。去他拍戏的地方,去他可能去的任何地方,他不能就坐在这儿什么也不做。
引擎的咆哮声撕破了小区的宁静。
兔菲几乎是凭着本能,将车开得飞快,轮胎在湿冷的路面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知道咕咚猫新戏《涅槃》的拍摄地点——一个废弃工厂改造的夜店场景。
他像扑火的飞蛾,不顾一切地冲向那个方向。
……
黑色的宾利慕尚安静地停泊在车位上,如同蛰伏的猛兽。穿着笔挺制服的司机拉开车门,垂手肃立:“顾先生,请。”
咕咚猫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入肺腑,带来短暂的清醒。
他弯腰坐进后座,车内弥漫着和沈缜办公室如出一辙的昂贵雪松皮革香氛。
车门关闭,隔绝了外界,也仿佛将他关进了一个移动的囚笼。
车子平稳地滑出地库,汇入夜晚的车流。
城市的霓虹灯透过深色的车窗,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映照着他眼底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片死寂。
就在这时,刺耳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
一辆熟悉的、属于兔菲的车子,像失控的野兽,以惊人的速度从后方斜插过来,试图强行别停宾利!
“咕咚猫先生小心!”司机反应极快,猛打方向盘,险险避开。
刺耳的刹车声和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叫划破夜空!
宾利在巨大的惯性作用下甩尾,堪堪停在路边。
兔菲的车子则因为过猛的转向和速度,失控地撞上了路边的隔离带!
“砰——!”
沉闷的撞击声让咕咚猫的心脏骤然停跳!
他猛地扑到车窗边,透过深色玻璃,他看到兔菲那辆熟悉的车头凹陷,引擎盖变形,正冒着丝丝白烟!
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什么交易,什么伪装,什么屈辱,在那一刻被彻底击碎!
他只有一个念头——兔菲!
“开门!”他嘶吼着去拉车门把手,声音都变了调。
司机却更快一步按下了中控锁。
“咕咚猫先生,沈总有吩咐,您的安全第一。”他声音紧绷,透着一丝不容置疑。同时,他迅速拿起车载电话。
“不!让我下去!他出事了!”咕咚猫目眦欲裂,疯狂地拍打着车窗,视线死死锁住那辆冒烟的车子。
他看到驾驶室的车门被艰难地推开,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踉跄着爬了出来。
是兔菲!
他额角有刺目的鲜红流下,染红了半边苍白的脸,一只手捂着腹部,似乎撞得不轻。
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双眼睛如同受伤绝望的小兽,直直地穿透夜幕,死死地望向宾利后座的方向,试图看清里面的人。
“哥……”兔菲的声音带着哭腔和剧烈的喘息,穿过混乱的空气,微弱却清晰地传了过来,“你出来,你告诉我……为什么……?”
他跌跌撞撞地朝着宾利走来,每一步都显得那么艰难,鲜血顺着额角滑落,滴在他浅色的外套上,触目惊心。
咕咚猫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他看着兔菲额角的鲜血,看着他捂着腹部痛苦的样子,看着他眼中破碎的绝望和执拗的质问……所有的伪装、所有的坚强都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然而,司机冰冷的声音像一盆冰水,“咕咚猫先生,沈总电话。”
车载电话的免提键被按下,沈缜毫无温度的声音响起“你的前任不是太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