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安然站在教室门口，手指紧握着书包带。今天是她的生日，但和平常任何一天没什么不同——没有人会记得。姑姑昨晚加班到凌晨，早上只留下一张字条和两百块钱："自己买点喜欢的"。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教室门，然后僵在了原地。
原本单调的教室被装饰得焕然一新。彩色气球漂浮在天花板下，她的课桌上摆着一小束向日葵，在黑板上用粉笔画着一个巨大的蛋糕，旁边写着"祝许安然17岁生日快乐"。
许墨站在她的课桌旁，手里拿着一个点燃的蜡烛，暖黄的光映在他的脸上。
"生日快乐。"他微笑着走近，"我以为你不会来了，周末还来学校。"
许安然嘴唇微微发抖："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学生档案啊，"许墨眨眨眼，"作为学生会副主席，这点特权还是有的。"他把蜡烛举到她面前，"许个愿吧。"
许安然盯着跳动的烛光，一时想不出该许什么愿。她从未有过生日愿望——以前父母会记得她的生日，但总是以争吵结束；后来跟姑姑住，生日就变成了日历上一个普通数字。
"快点，蜡烛要烧完了。"许墨轻声催促。
许安然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希望这一刻能久一点。然后吹灭了蜡烛。
"礼物。"许墨从身后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先拆这个。"
许安然小心翼翼地拆开包装，是一本《小王子》的精装插图版，比她图书馆借的那本厚重许多。翻开扉页，里面夹着一张手绘贺卡——一朵玫瑰，花瓣上沾着露珠，旁边写着："给安然：愿你的星球永远有日落可看。许墨。"
"你...画的？"许安然轻触那朵玫瑰，指尖传来铅笔粗糙的质感。
许墨点点头，突然有点不好意思："我妈妈是美术老师，小时候逼我学过一点。"他翻开书页，"你看，这里..."
书页边缘密密麻麻写满了批注，是许墨工整的字迹。在"驯养"那段旁边，他写道："就像我每天期待在图书馆见到你"；在"你要永远为你驯养的东西负责"旁边，他画了个小小的篮球。
许安然感到眼眶发热。这是她收到过最用心的礼物，每一处细节都像是许墨精心埋藏的密码，等待她去解读。
"还有这个。"许墨又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纸盒，里面装着四块精致的蛋糕，"学校对面那家甜品店的招牌，听说你从来没去过？"
许安然摇摇头。那家店价格昂贵，是她这种靠助学金生活的学生不敢奢望的地方。
"尝尝。"许墨用叉子叉起一小块递到她嘴边，"张嘴。"
蛋糕的甜香钻入鼻腔，许安然犹豫了一下，还是微微前倾，含住了叉子。奶油在舌尖化开，甜而不腻，带着淡淡的香草味。
"好吃吗？"
许安然点点头，突然注意到许墨的目光落在她的嘴角。她下意识舔了舔，看到许墨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这里..."他伸出手，拇指轻轻擦过她的唇角，"沾到奶油了。"
他的手指温暖干燥，停留在她脸颊的时间比必要的长了一秒。教室突然变得异常安静，许安然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安然，"许墨的声音低了下来，"我..."
他的脸慢慢靠近，许安然屏住呼吸。阳光透过窗户斜射进来，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金光。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柑橘香气，能看到他瞳孔中自己的倒影。
就在他们的鼻尖几乎相触的刹那，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打破了静谧。许墨猛地后退，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脸色微变。
"我...得接这个。"他快步走出教室，声音压得很低，"爸？"
许安然呆立在原地，唇上还残留着许墨指尖的温度。她机械地翻动着那本《小王子》，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刚才...许墨是要吻她吗？
十分钟后，许墨回来了，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一切都好吗？"许安然轻声问。
许墨勉强笑了笑："没事，我爸...就是爱操心。"他看了看手表，"要不要去操场走走？今天天气很好。"
他们并肩走在跑道上，初秋的风带着微凉。许安然抱着那本《小王子》，时不时偷瞄许墨的侧脸。他似乎在思考什么，眉头微微蹙起。
"你和你爸爸...关系不好吗？"许安然鼓起勇气问道。
许墨踢了一颗小石子："自从我妈去世后，我们就...形同陌路。他希望我成为钢琴家，延续我妈的'艺术血脉'，而我偏偏喜欢篮球。"他苦笑一下，"上周的比赛，他本来答应要来看的。"
许安然想起自己空荡荡的观众席，突然理解了许墨在胜利后的那种落寞。
"至少你爸爸还在，"她轻声说，"我连我爸长什么样都快忘了。"
许墨转头看她，眼神柔和下来："想说说吗？"
许安然从未向任何人完整讲述过她的家庭故事。但此刻，在许墨专注的目光下，那些埋藏多年的记忆像开了闸的洪水，倾泻而出。
"我十岁那年，妈妈突然离家出走，只留下一张字条说'受不了了'。爸爸发了疯似的找她，后来干脆很少回家。"她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我被送到姑姑家，成了个累赘。爸爸偶尔会寄钱，但从不露面。"
许墨的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温暖而坚定。
"最可笑的是，"许安然扯了扯嘴角，"我甚至不记得最后一次见到他们是什么情形。普通的一天，普通的告别，然后...就再也没有完整的家了。"
"安然..."许墨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你知道小王子里我最喜欢哪句话吗？"
许安然摇摇头。
"'你在下午四点钟来，那么从三点钟开始，我就会感到幸福。'"许墨轻声念道，手指轻轻拂过她手中的书，"遇见你之后，我才真正懂了这句话的意思。"
阳光在他的眼睛里融化，变成温柔的琥珀色。许安然感到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要冲破肋骨。
"我想我喜欢上你了，许安然。"许墨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不是因为你漂亮或者优秀，而是因为...和你在一起时，我感觉自己终于可以不用假装了。"
许安然的世界在这一刻静止了。风停了，云停了，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十七年来，第一次有人对她说"喜欢"，而这个人偏偏是许墨——那个活在阳光下的少年。
"你不用现在回答我。"许墨微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我只是想让你知道。"
他们继续往前走，影子在夕阳下被拉得很长，几乎交融在一起。许安然偷偷看着许墨的侧脸，一种奇异的温暖从心底升起。也许，只是也许，她也可以拥有被爱的权利。
回到教室收拾东西时，许墨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下周六篮球赛决赛，你会来看吗？"
许安然点点头。现在即使是刀山火海，她也会去。
"结束后我有话对你说。"许墨神秘地笑了笑，帮她背上书包，"很重要的话。"
他们一起走出校门，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地上，亲密无间。许安然偷偷缩短了步伐间的距离，让影子看起来像是依偎在一起。
"许墨！"
一个尖锐的女声从身后传来。许安然回头，看见一个穿着时髦的女生快步走来，长发飞扬，妆容精致。她认得这个人——林悦，学生会文艺部部长，公认的校花。
林悦的目光在许墨和许安然之间扫视，最后定格在他们几乎相碰的手臂上。她的嘴角勾起一个完美的弧度："原来你在这儿，我找了你一整天。"
许墨的表情变得有些僵硬："有事？"
"当然。"林悦亲昵地挽住许墨的手臂，完全无视许安然的存在，"关于艺术节的事，我们需要现在讨论。校长很重视这次活动。"
许墨轻轻挣脱她的手："明天再说吧，我现在有事。"
"什么事比艺术节还重要？"林悦终于看向许安然，眼神轻蔑，"陪这位...同学？"
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味。许安然下意识后退一步，却被许墨拉住了手腕。
"没错，"许墨的声音很平静，"今天是安然的生日，我们说好了一起庆祝。"
林悦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霾，但很快又恢复了甜美的笑容："原来是这样。生日快乐啊，许...安然是吧？"她转向许墨，"那明天早上十点，学生会办公室，别忘了。"
她转身离开，高跟鞋在水泥地上敲出清脆的声响。走出几步后，她突然回头，冲许墨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记得看微信，有惊喜哦。"
许墨的表情变得复杂。他松开许安然的手腕："抱歉，她一向这样..."
"你们...很熟？"许安然试探性地问。
许墨犹豫了一下："我们...去年交往过一段时间。早就分手了。"
许安然点点头，心里却泛起一阵莫名的不安。林悦看许墨的眼神，绝不像在看一个"前男友"。
他们在校门口分别。许墨坚持要送她回家，但许安然拒绝了——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住在怎样简陋的公寓里。
"下周六，"许墨在转身前说，"一定要来。"
许安然点点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她抱紧怀里的《小王子》，突然注意到林悦站在不远处的树荫下，正盯着她看。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林悦缓缓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然后举起手机，对着许安然拍了一张照片。
许安然快步离开，背后仿佛有冰冷的蛇爬过。那个笑容里，藏着某种她读不懂却本能恐惧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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