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清晨六点四十分，许安然站在学校操场边，不断调整着运动鞋的鞋带。
她提前二十分钟就到了。昨晚几乎没怎么睡，脑海里全是今天可能发生的各种尴尬场景——她接不住球、摔个狗吃屎、或者更糟，许墨发现她笨拙得无可救药后失去耐心。想到这里，她又检查了一遍鞋带。
"这么认真？鞋带系了三遍。"
许安然猛地抬头。许墨站在她面前，逆着晨光，轮廓被镀上一层金边。他穿着黑色无袖运动衫，露出线条分明的手臂，头发微微湿润，像是刚洗过。一阵清冽的薄荷香气随着他的靠近飘过来。
"我...只是怕松开。"许安然低头掩饰发烫的脸颊。
许墨笑了笑，从身后拿出一个崭新的篮球："专门给你买的，比标准球小一圈，更适合初学者。"
球是淡蓝色的，上面印着白色云朵图案，看起来更像装饰品而不是运动器材。许安然小心地接过，发现球面上还用银色记号笔写着她的名字。
"这..."
"总不能一直用我送你的签名球练习吧？那太暴殄天物了。"许墨从她手里拿过球，轻松地转在指尖，"先热身，然后我们从最基础的开始。"
接下来的半小时，许安然经历了人生中最笨拙的时刻。她接不住许墨传来的球，投篮连篮筐都碰不到，甚至运球时球弹起来砸中了自己的鼻子。到第三次摔倒时，她几乎想放弃了。
"我是不是没救了？"她坐在地上，沮丧地看着擦红的手掌。
许墨没有立即回答。他在她面前单膝跪下，伸手握住她的脚踝。许安然浑身一僵。
"鞋带松了。"他低头认真地重新系好她的鞋带，手指灵活地穿梭在鞋带间，"我小时候学篮球，前三个月连球都摸不到。教练说我像只笨企鹅。"
许安然看着他头顶的发旋，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后来呢？"
"后来我每天练习到深夜，直到保安赶我走。"许墨系好鞋带，抬头冲她一笑，"第二年，我成了队里最年轻的正式队员。"
他站起身，向她伸出手："再来一次？"
许安然把手放进他的掌心。许墨的手温暖干燥，指腹有打篮球留下的薄茧，轻轻摩擦着她的皮肤。他稍一用力，就把她拉了起来，却没有立即松开。
"这次我教你正确的姿势。"许墨站到她身后，双手扶着她的肩膀调整站姿。他的胸膛几乎贴着她的后背，呼吸拂过她的耳际，"双脚与肩同宽，膝盖微屈..."
许安然全身的神经末梢似乎都集中在了与许墨接触的部位。她能闻到他身上薄荷沐浴露混合汗水的气息，能感觉到他说话时胸腔的震动。这种亲密让她既紧张又莫名安心。
"投篮时要用指尖控制球，不是手掌。"许墨的手覆在她的手上，引导她感受正确的持球方式，"看准篮筐，然后——"
他们的手臂一起向上推，球划出一道弧线，这次竟然碰到了篮筐。
"进步神速啊！"许墨欢呼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像个骄傲的教练，"继续！"
太阳渐渐升高，操场上的人也多起来。许安然已经能连续运球几次，偶尔还能投中一个。许墨似乎比她还要兴奋，每次她做对动作，他都会用各种方式奖励——一个击掌、一颗柠檬糖，或者只是灿烂的笑容。
"休息一下吧。"许墨看了眼手表，已经练了两个小时。他领着许安然走到操场边的长椅，从背包里拿出两瓶水，递给她一瓶。
许安然小口啜饮着，观察许墨仰头喝水的侧脸。汗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落，喉结随着吞咽上下滚动。阳光穿透水瓶，在他脸上投下流动的光斑。她突然很想伸手触碰那些光影。
"看什么这么入神？"许墨突然转头，捕捉到她的视线。
许安然慌忙低头："没什么...就是好奇你为什么这么喜欢篮球。"
许墨沉默了一会儿，转动着手里的水瓶："因为我妈。"
许安然惊讶地抬头。这是许墨第一次主动提起家人。
"她生前是个钢琴家，很优雅的那种。"许墨的目光投向远处，"我五岁开始学琴，但真的没天赋。每次弹错，我爸就会..."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指节无意识地敲击着水瓶。
"后来我妈生病了。最后那段日子，我经常逃课去医院陪她。有一次，我在医院楼下看到一群孩子在打篮球，他们笑得那么开心...我妈隔着窗户看到了，就说'小墨，你去跟他们玩吧，我想看你笑'。"
许安然屏住呼吸，不敢打断。
"那天之后，我开始学篮球。每次练完球去医院，我都会把比赛细节讲给妈妈听，她总是笑着听我说完。"许墨的声音低了下去，"她走的那天，我正好赢了一场比赛。我跑到医院想告诉她这个好消息，但她已经..."
他的声音哽住了。许安然不知哪来的勇气，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许墨的手在她掌心微微颤抖。
"抱歉，突然说这些。"许墨勉强笑了笑，"只是...看到你这么认真学篮球，让我想起了那时候的自己。"
许安然摇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她犹豫了一下，"我妈妈...在我十岁时离开了家。没有告别，就留下一张字条。"
这是她第一次向别人提起这件事。连班主任都不知道她家庭情况的真相。
许墨反握住她的手："所以我们都懂那种被抛弃的感觉。"
阳光照在他们交握的手上，许安然第一次感到，或许有人真的能理解她的孤独。
"继续练习？"许墨站起身，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又恢复了阳光的模样，"这次教你三步上篮。"
中午时分，他们结束了训练。许安然的衣服被汗水浸透，头发粘在额头上，但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她终于投进了第一个球。
"进步神速！"许墨竖起大拇指，"下周六继续？"
许安然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下周六...是我生日。"
许墨的眼睛亮了起来："真的？那我得准备个特别的礼物。"
"不用..."许安然急忙摇头，"你能继续教我打球就很好了。"
许墨神秘地笑笑："等着瞧吧。现在，闭上眼睛，伸出一只手。"
许安然疑惑地照做。她感觉到许墨把一个轻薄的物体放在她掌心。
"可以看了。"
那是一本书——《小王子》的精装版，封面烫金。翻开扉页，上面有许墨工整的字迹："给安然：愿我们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玫瑰。生日快乐。许墨。"书页边缘密密麻麻写满了他的批注，还夹着一张手绘的书签——一朵玫瑰，花瓣上沾着露珠。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许安然轻抚书页，指尖微微发抖。
"不用说什么。"许墨轻轻捏了捏她的肩膀，"回家好好休息吧，下周见。"
他转身离开，背影在正午的阳光下闪闪发亮。许安然站在原地，怀里抱着那本《小王子》，突然希望时间能走快一点，快点到下周六。
她不知道的是，许墨走远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个年轻女人在弹钢琴，眉眼间与许墨有几分相似。他凝视照片许久，才小心翼翼地放回钱包夹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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