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案组办公室的日光灯管，嗡嗡响得人脑仁疼。空气里是汗味、咖啡味、还有苏晚那边飘过来的淡淡消毒水味。
林屿的显示器阵列像一片幽暗的海。绿色代码流无声滚动，映着他紧绷的侧脸和镜片反光。他手指悬在机械键盘上方，僵住了。屏幕中央，一个刺眼的红色警告框不断闪烁：【追踪中断。目标节点自毁。反制协议生效。】
“又被甩掉了？”陈锐的声音带着压不住的火气，他刚进来，手里捏着一份刚打印出来的资料，纸页哗啦响。
林屿没回头，声音又干又涩：“‘观察者’…启动了预设的断尾程序。登录节点、虚拟服务器…全部自毁。最后触发了…反制陷阱。”他推了下眼镜，手指无意识地在键盘边缘敲着，“他在测试我们的上限。也在…清除痕迹。”
陆凛站在白板前，上面贴满了照片和线条：周敏、王鹏、李倩、田澄（甜橙）、星海LOGO、灰衣人模糊监控、“数据幽灵”名片、“压力测试群”聊天记录片段。他看着“观察者”三个字被红圈标出，又被打上问号。像抓一把滑腻的冰，眼看要握住，又溜走了。
“那就换个方向。”陆凛转身，声音不高，但压过了键盘声和日光灯的嗡鸣。他拿起马克笔，点在“网络推手张潮”的照片上。照片上的男人三十出头，头发油腻，眼神透着股市侩的精明。“林屿，沈星河，你们交叉分析的结果？”
沈星河把平板转向众人，屏幕上是复杂的关系图谱。“张潮，活跃于数个灰色网络营销群组，承接‘舆论引导’、‘数据清洗’业务。技术手段低端，但人脉驳杂。”她指尖划过几条高亮的连接线，“关键交集点：锦绣苑周敏遭遇网络污蔑期间，张潮的账号在相关话题下异常活跃，引导负面评论。枫林苑王鹏拒绝星海收购后，其公司官网遭遇短暂DDoS攻击，攻击源追溯到一个张潮曾租用的僵尸网络节点。李倩数据泄露事件发酵初期，几个传播最广的所谓‘黑料’帖子，发帖IP与张潮常用跳板重合度极高。”
“又是他！”陈锐把手里那叠资料拍在桌上，最上面是张潮的档案，“像个苍蝇，哪儿臭往哪儿钻！跟‘甜橙’呢？有直接关联？”
林屿调出另一个窗口，是经过清洗的加密聊天室残留数据。“‘甜橙’田澄在坠楼前两周，通过一个加密匿名钱包，向一个标记为‘ZXC-Service’的地址，分三次支付了总计五万块虚拟币。”他手指敲击，屏幕放大一个交易记录截图。“收款地址…最终流向一个张潮控制的空壳皮包公司账户。备注：‘舆情降温’。”
“五万块？”陈锐皱眉，“就为了降温？甜橙那时候都焦头烂额了！”
“服务内容加密了，具体不详。”林屿补充，“但时间点，就在灰人首次接触田澄之后不久。”
陆凛盯着白板上张潮的照片和那些指向他的线条。一个在暗处煽风点火、提供“服务”的掮客。不高明，但像泥潭里的蚂蟥，吸在各个“小案”的伤口上。“他是‘暗河’的外围执行者？还是…单纯收钱办事的鬣狗？”
“行为模式符合鬣狗。”沈星河接口，“唯利是图，嗅觉灵敏，依附强者生存。胆怯，但贪婪。他可能知道一些内情，也可能只是被利用的工具。”
“那就把他挖出来！”陈锐捏紧了拳头，“传唤！直接问！”
“等等。”苏晚清冷的声音响起。她拿着一个物证袋走过来，里面是几片从“甜橙”田澄外套上提取的、沾有特殊工业润滑油微粒的织物碎片。“纤维成分和星海关联工厂润滑脂匹配度92.3%。”她把物证袋放在桌上，旁边还有一份报告。“另外，复检锦绣苑周敏家猫爬架上残留的微量油渍，成分一致。”
她的目光转向白板上灰衣人的模糊照片。“物理证据链指向同一个执行者，或同一来源。张潮…是网络环节的关键节点。动他，可能会惊动后面的人。”
办公室陷入短暂的沉默。日光灯的嗡鸣声似乎更响了。
陆凛的目光扫过队友。林屿盯着自毁后残留的乱码，眉头紧锁。陈锐像头焦躁的困兽。沈星河的眼神在张潮照片和关系图谱间移动，像在解一道复杂的谜题。苏晚则安静地看着物证，仿佛那是唯一不会说谎的东西。
“赵队。”陆凛拿起内线电话，“申请对网络推手张潮进行背景深挖和外围监控。他是目前串联多起‘小案’和‘甜橙’坠楼案的关键中间人。我们怀疑他与代号‘数据幽灵’的灰衣人及‘暗河’组织有业务关联，可能掌握重要线索。行动需谨慎，避免打草惊蛇。”
电话那头传来赵建国沉稳的声音：“同意。陆凛，陈锐，你们负责外围摸排，摸清他的活动规律和接触人员。林屿，继续深挖他的网络痕迹，特别是与‘星海’、‘压力测试群’的隐蔽联系。沈星河，准备接触预案，分析他的心理弱点。苏晚，物证链要扎紧。我要知道这只鬣狗背后，到底站着什么猛兽。”
“明白！”陆凛放下电话，目光锐利起来。线索像四散的珠子，张潮可能就是那根能穿起来的线。危险，但必须碰。
他看向窗外，滨江市的黄昏降临，高楼玻璃幕墙反射着最后的余晖，一片金红，底下却是迅速蔓延的、深不可测的暗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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