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利坚回到卧室时,指尖仍在无意识地摩挲那枚徽章。铜质五角星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他却像自虐般越攥越紧。侍从早已备好热水,蒸汽在镜面洇开一片朦胧,他盯着镜中扭曲的金发倒影,突然狠狠将徽章拍在洗漱台上。
"F**k!"
金属与大理石碰撞的脆响惊动了门外警卫。"先生?"
"滚远点!"他扯开衬衫纽扣,红星徽章从领口滑落,悬在锁骨处晃荡。热水浇在脸上时,那些数字像烙铁般印在视网膜上——44°25'N,33°59'E,塞瓦斯托波尔军港正中央。
斯大林明天要参观的军舰就停泊在那里。
毛巾擦过发梢的瞬间,美利坚突然僵住。水珠顺着背脊滑进裤腰,冰凉如苏维埃昨夜掐在他腰侧的指尖。当时那家伙说了什么?对了,是带着伏特加味的英语:"你们甲板下的声呐阵列...比伦敦妓女的叫床声还吵。"
现在想来,那根本不是调情。
美利坚突然笑出声,湿漉漉的额发垂下来遮住眼睛。他早该明白的,那个连高潮时都要咬着他肩膀说"资本主义...必将...灭亡"的混蛋,怎么可能突然转性。拾起徽章对着灯光转动,内侧刻痕在阴影中愈发清晰——是近期的新伤,字母K的尾部还带着金属毛刺。
карта。地图。
他扯过便签纸潦草写下几组数字,笔尖几次戳破纸面。如果没记错,苏联巡洋舰"红色高加索"号上周刚完成现代化改装,而黑海舰队司令部最近异常频繁的无线电通讯...
"先生,丘吉尔首相的紧急通讯。"警卫在门外轻叩。
"告诉他我死了。"美利坚把便签揉成团塞进烟盒,却摸到半包陌生的Belomorkanal——苏维埃总抽的劣质烟。他鬼使神神抽出一支点燃,呛人的焦油味立刻充满口腔,像极了昨夜对方把他按在古董衣柜里时,军装呢料摩擦散发的气息。
烟盒底层露出纸张一角。展开是张铅笔速写:利瓦季亚宫地下通道的剖面图,某条虚线延伸至海岸悬崖,旁边标注着"21:30-22:00无哨"。
美利坚的蓝眼睛在烟雾中眯起。他把图纸连同烟头一起按灭在玻璃烟缸里,火苗最后跃动时照亮了腕表表盘——零点十七分,距离斯大林登舰还有九小时四十三分钟。
解开袖扣时,他发现内侧沾着暗红。是苏维埃今早掐着他手腕抵在露台栏杆上时,金属扣划破了对方掌心。当时那家伙流血了吗?美利坚竟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舔掉苏维埃嘴角酒渍时尝到的铁锈味,和那句混着喘息的俄语:"你会上瘾的..."
现在他知道了,那不是警告,是预言。
更衣镜映出他往枪套里塞伯莱塔的动作,红星徽章却别在了枕头上方。这晚美利坚罕见地梦见了雪原,苏维埃背对他站在白桦林深处,肩章上的将星全部结成了冰棱。当他扳过对方肩膀时,却发现那张苍白的脸上没有五官,只有用弹孔拼成的西里尔字母:предатель(叛徒)。
凌晨四点,美利坚被涨潮声惊醒。他盯着天花板上晃动的海光,突然想起昨夜分别前,苏维埃最后那个整理军帽的动作——太刻意了,像是在遮掩什么。现在他明白了:帽檐阴影里藏着的微型相机,恐怕已经拍下了美国代表团所有机密文件。
包括那份错误的声呐部署图。
晨光染红黑海时,美利坚正用剃须刀刮掉便签纸上的关键数据。碎纸屑飘进咖啡杯里,他盯着苏联代表团所在的东翼窗户,举起杯子做了个敬酒姿势。远处阳台上,有个高大的身影同样举起酒杯,阳光在玻璃杯沿折射出猩红的光。
"敬新世界。"美利坚喃喃自语,喉结滚动咽下混着纸浆的苦涩液体。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苏维埃的军装内衬里,同样藏着一张被钢笔划破的便签——上面记录着美国军舰真实的巡航路线,而墨迹早已被体温烘得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