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顺着实验室的茅草屋檐滴落,在青石板上敲出规律的声响。炭治郎数到第七十三滴时,茧壳发出了第一道裂纹的脆响。
"退后!"愈史郎的喝止让所有人僵在原地。他苍白的指尖悬在茧体上方三寸,那些珍珠色的丝线正如活物般缠绕上他的手腕。"这不是单纯的毒素结晶化...它在模仿人类的神经脉络。"
炭治郎的左手无名指突然灼痛起来。决战那日被童磨冰晶刺穿的旧伤处,浮现出蛛网状的淡蓝色纹路。他下意识捂住手指,却听见茧中传来清晰的吞咽声——就像久旱之人啜饮清泉时喉头的颤动。
"它...不,她在吸收我的记忆?"这个荒谬的念头刚浮现,茧壳便应声炸裂。飞散的碎片在空气中汽化成紫藤花味的雾气,露出蜷缩在实验台中央的娇小身影。
十二岁模样的蝴蝶忍穿着明显大一号的蝶纹羽织,过长的袖口垂落在膝盖。她抬头时,炭治郎看见那双熟悉的琉璃色眼瞳里漂浮着冰晶般的絮状物。
"兄长大人的味道..."少女突然扑进他怀里,鼻尖抵着他衣领猛嗅,"为什么混着血和铁锈的气味?"
实验室骤然寂静。愈史郎的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这个动作精准复刻了珠世大人早期研究资料里记载的"血鬼术受体识别行为"。小葵打翻的药剂瓶滚到炭治郎脚边,玻璃碰撞声让少女浑身剧震。
"鬼!"她尖叫着抓破炭治郎的后颈,指甲缝里立刻渗出血珠,"庭院里全是鬼!姐姐说不能出声..."话语戛然而止,她盯着自己沾血的手指,表情突然空白。
炭治郎尝到喉头的血腥味。少女方才爆发出的力量完全不似孩童,更可怕的是她抓伤自己时,伤口边缘竟凝结出细小的冰花。他轻轻按住少女颤抖的肩头,发现羽织下凸起的脊椎骨节分明——这具身体正在以不正常的速度代谢能量。
"记忆停留在被鬼袭击的夜晚。"愈史郎用镊子夹起一片掉落的指甲,在酒精灯下观察着泛蓝的甲床,"但肉体明显融合了上弦之贰的特性。"他突然掰开少女的眼皮,不顾对方挣扎将药液滴入,"虹膜出现光敏性分层,这是鬼化第二阶段的特征。"
少女突然安静下来。她歪头凝视愈史郎的动作让炭治郎想起蝴蝶忍研究新毒物时的神情,下一秒她说出的话却让所有人毛骨悚然:"您身上有死掉的女人的味道。"
愈史郎的镊子当啷落地。炭治郎这才注意到,少女的视线聚焦在他耳后——那里粘着决战前珠世小姐亲手为他注射药物时,不慎蹭到的一滴血渍。
"小忍。"炭治郎尝试用姓氏称呼她,少女却突然捂住耳朵剧烈摇头:"不对不对!兄长大人从来都叫我'小铃'!"她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方的旧伤,月牙形的疤痕已经变成淡蓝色,"这是捉迷藏摔伤时兄长包扎的!"
炭治郎的鼻腔突然酸涩。他确实听香奈乎提起过,蝴蝶忍童年时因鬼袭击失去双亲后,曾短暂地将培育师误认为兄长。但档案记载那个小名应该叫"小萩"而非"小铃",更不存在什么捉迷藏的记忆。
窗外传来乌鸦扑棱翅膀的声音。少女触电般跳下实验台,赤脚踩过玻璃碎片竟不留一丝伤痕。她扒着窗框紧盯落在紫藤花架上的鎹鸦,后颈渐渐浮现出鳞翅目昆虫特有的警戒斑纹。
"要来了..."她回头时瞳孔已变成猫科动物般的竖线,"穿黑衣服的乌鸦人会把我们抓去喂鬼!"
炭治郎还未来得及阻拦,少女已撞破木窗纵身跃出。他在追出去的瞬间瞥见实验台下的阴影里,几缕珍珠色的丝线正悄悄重组为茧的雏形。
少女奔跑的姿态宛如真正的蝴蝶般飘忽不定。炭治郎追着那道紫色身影冲进后山竹林时,发现她正跪在溪边疯狂搓洗手上的血迹。月光下可以清晰看到,那些本已干涸的血渍正在她皮肤表面凝结成冰晶。
"童磨大人的细胞在排斥人类血液。"愈史郎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手中的玻璃瓶里装着方才收集的指甲碎片,"这些冰晶其实是微型滤血器。"瓶中的碎片突然立起,齐刷刷指向溪流对岸的废弃神社。
少女发出幼兽般的呜咽。炭治郎顺着她战栗的视线望去,看见神社鸟居上坐着个穿白西装的模糊人影——那分明是童磨标志性的装扮!但当他眨眼再看时,那里只有被夜风吹动的注连绳。
"兄长大人的眼睛也坏掉了吗?"少女不知何时爬上了他的背,冰凉的小手盖住他的眼皮,"看不见的话就不会被吃掉了。姐姐就是这么保护我的..."
炭治郎浑身发冷。他突然意识到,这个虚构的"姐姐"很可能指向蝴蝶香奈惠。而少女此刻复述的,或许是蝴蝶忍记忆深处最痛苦的片段——亲眼目睹姐姐被鬼杀害却无能为力的那个夜晚。
"我们回家。"炭治郎托住少女不断下滑的身体,她的体温正在急速流失。回程途中,少女在他耳边哼起走调的摇篮曲,歌词里反复出现"冰做的月亮"和"不会融化的雪人"。
竹叶沙沙作响。炭治郎刻意忽略了一个事实:这首童谣的旋律,与童磨在无限城决战时吟唱的邪教圣歌有七分相似。
实验室的应急灯将众人影子拉长成鬼魅。炭治郎把熟睡的少女安顿在临时病床上,她蜷缩的姿势宛如子宫中的胎儿。愈史郎正在检测从溪边带回的冰晶,显微镜下可见其中封存着极微量的童磨血液细胞。
"最坏的可能性。"愈史郎用手术刀划开自己的掌心,让血滴在冰晶表面。两者接触的瞬间,冰晶内部浮现出树状的血丝,"她的身体正在无意识重组上弦之贰的器官组织。"
小葵突然倒吸冷气。监控仪显示少女的脑电波突然出现剧烈波动,与此同时,炭治郎别在腰间的日轮刀竟自行发出了嗡鸣——这是附近出现强大鬼气时的反应。
病床上的少女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她以绝对不属于人类的速度掐住小葵的喉咙,声音却依然稚嫩甜美:"找到你了哦,藏在乌鸦羽毛里的鬼。"
炭治郎的刀柄重重敲在她后颈。少女晕倒前最后的表情竟是解脱般的微笑,她蠕动的嘴唇似乎想说"谢谢"。地板上,几滴从她眼角滑落的泪水凝结成冰珠,每一颗内部都封存着微型蝴蝶剪影。
愈史郎擦着冷汗展开少女紧握的左手,掌心静静躺着一片鎹鸦的黑色羽毛——羽毛根部沾着尚未干涸的、属于人类的血迹。
"通知产屋敷。"炭治郎用绷带缠住自己被抓伤的手腕,那里已经开始结出冰霜,"可能有叛徒混进了隐部队。"
窗外,第二轮月亮悄然升起。那是挂在紫藤花架上的冰晶反射的虚像,却比真正的月亮更加惨白——就像童磨永夜般空洞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