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天河倒灌,将沈府门前的朱砂喜幡冲成道道血溪,混着碎落的海棠花瓣在青石阶上蜿蜒。柒月随着金步摇被插入赤金累丝凤冠的基座,凤凰左翅的断茬(昨夜划破沈知微喉咙的凶器)勾住青黛鬓边一绺枯发。喜帕的薄纱外,青黛的脸被铅粉涂成惨白假面,眉心血玉花钿绽开三瓣梅——昨夜她对着模糊的铜镜,用绣花针蘸着胭脂混自己的血,熬到三更才摹出沈知微最爱的样式。每画一笔,耳后蝶形胎记便抽搐一次。
“唔...唔...”
楹柱上的沈知微像离水的鱼般挣动。嫁衣金线凤凰的尾羽深陷腕骨,血顺着鎏金护甲滴落,在青砖上积成铜钱大的血洼。牛筋绳吃进皮肉,麻核撑裂的嘴角淌下带血丝的涎水。她颈侧那道新鲜划伤正渗出细小血珠——昨夜撞破父亲与陈管家密谈“子时取心头血”时,护院统领将她死按在妆台,金步摇的断翅在喉头刻下这道深痕。
青黛的指尖抚过凤冠垂珠。铜镜映出她撕裂的霞帔袖口——素白丧服内衬上,暗红“葬”字随呼吸起伏如活物。那是咬破舌尖混乌头毒液写就,墨迹里还掺着香炉灰(取自沈夫人灵前)。“小姐看仔细了,”染着蔻丹的假指甲刮过金凤凰的断翅,刮下些许暗红碎屑(沈知微干涸的血),“待我剖开那痨病鬼的胸膛...”她突然扯开三层锦绣嫁衣,心口位置赫然是用经血混合朱砂画的镇魂符,符脚延伸出七条血线指向小腹——“...七怨锁魂阵就缺不得主祭的活心!”
“轰隆——!”
惊雷炸得窗棂乱颤。唢呐吹的《幽冥引》穿雨而来,曲调里夹着纸钱烧化的焦味。青黛冰凉的唇贴上沈知微耳廓:“他们非要未嫁女,是因陈尚书要集七道怨魄炼延寿丹...”毒指甲抠进小姐腕间月牙疤,那疤竟渗出黑血!“您这十二岁为我熬药落下的疤,恰是锁魂阵的阵眼呢!”
金步摇骤然滚烫!青黛的泪滴在凤凰左眼红宝石上,“滋”地腾起带苦杏仁味的青烟。柒月透过灼痛视野看见:青黛后腰束着三指宽的白绫,挽扣处别着半块霉变的桂花糕——去年上元夜沈知微塞给她的信物,糕体裂缝里还卡着半片染血的金箔(沈知微簪花所遗)。
铜镜“咔嚓”裂开蛛网纹!裂缝如黑色闪电劈开镜面,左半映出青黛厚重的脂粉假面,右半却是沈知微涕泪横流的真容。镜中青黛的嘴唇诡异地翕动,发出的竟是沈知微的嗓音:“好妹妹...替我拜堂...”而沈知微的镜影十指抓挠镜面尖叫:“快逃!他们要的是双生胎的魂魄炼丹——!”
“吉时到——!”喜婆眼白翻露如死鱼,枯手已抓向青黛臂膀。青黛猛将金步摇尾翎扎进掌心,鲜血浸透凤凰金羽。垂珠随她旋身甩出血弧,正溅在窗棂的泥金“囍”字上。红纸瞬间褪成裹尸布般的惨白,墨字化作淋漓的“祭”字,边缘还爬出蛆虫似的霉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