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秘

三更的梆子声惊飞了檐下麻雀，羽毛混着夜露“啪嗒”打在窗纸上，像垂死者的最后喘息。金步摇被遗弃在酸枝木梳妆台的角落，月光透过茜纱窗滤下，在十八颗南海珍珠表面凝出幽蓝的冷雾。青黛佝偻的影子在墙面扭曲拉长，她颤抖的手指捏着剪灯芯的银簪，簪尖沾着的灯油在靛蓝锦囊上晕开深色油渍，如同扩散的毒斑。

「陈公子亲启：药已备妥，戌时后门。」

泛黄的桑皮纸在烛光下透出背面的墨迹——是用沈知微最爱的螺子黛画的沈府地形图，书房位置标着血红的叉，旁注蝇头小字：「戌时三刻，护院换岗」。青黛猛地攥紧纸条，柒月感觉金步摇的珍珠串疯狂震颤，青黛心脏擂鼓般的搏动顺着金簪传来，震得珍珠簌簌相撞。“假的...定是有人仿了小姐笔迹...”她摇着头喃喃自语，步摇垂珠扫过苍白的唇，米珠沾上她咬破下唇渗出的血珠。

她突然扑向紫檀衣柜，指甲抠进第三格抽屉的暗槽。褪色的樟木匣被捧出时扬起细尘，匣盖内里刻着歪扭的“微黛”二字——十岁那年两人共用一把锈刀刻的，当时沈知微的指腹还被刀锋划了口子。揭开匣盖，暗粉色的旧绸上，“知微青黛永同心”的绣线里分明缠着两股发丝：乌黑油亮的是沈知微的，枯黄分叉的是青黛的。红绸下压着半块硬如石头的桂花糕，霉斑间嵌着清晰的齿痕——去年上元节人潮中，沈知微掰开尚有余温的糕点塞给她：“甜吧？我偷加了槐花蜜！”

金步摇的凤凰眼骤放血光！柒月被拖入记忆漩涡：

十二岁雨夜，青黛在柴房草堆里抽搐，沈知微赤脚踹开反锁的门槛。翻滚的药罐烫穿她左腕皮肉，少女撕下中衣裹伤时，血水混着姜汤在火塘嘶嘶蒸腾白烟；上元惊魂夜，登徒子的匕首刺来时，青黛用额头撞向刃尖。皮开肉绽间她瞥见沈知微拔下金簪刺进歹徒眼窝，带血的珍珠滚进灯笼碎屑；三月前槐树下，沈知微攥着青黛生冻疮的手哭道：“陈家用未嫁女心头血炼丹...爹爹收了十万雪花银...”

“叮——”

一颗珍珠毫无征兆地脱落，滚到染血的纸条旁。青黛拾起珠子对着烛光，瞳孔骤然收缩——珍珠表面竟映出陈公子的脸！他正将药粉倒进青瓷盖碗，床榻上躺着面如金纸的陈尚书。画面忽转：密室里沈老爷擦拭银刀，刀身刻着“剖心”篆文，刃口还沾着暗红碎肉！

“嗬...”青黛喉咙挤出怪响，银剪子已握在手中。刃口寒光映出她眉心的旧疤——那道为沈知微挡刀留下的伤痕正在蠕动，皮肉下凸起蚯蚓状的青筋！铜镜“咔”地裂开蛛网纹，镜中倒影手持金步摇，将凤凰尾翎狠狠扎向心口！真实的步摇在案上疯狂跳动，凤凰嘴里衔的东珠“噗”地沁出血珠，在酸枝木台面蜿蜒成“快逃”二字。窗缝突然灌入阴风，烛火“噗”地熄灭，最后的光亮中，青黛看见自己袖口爬满了珍珠映出的血字——全是“戌时死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