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

那两个字，如同淬了冰的毒针，狠狠扎进苏宣的耳膜，瞬间冻结了他所有残存的血液。顾廉俯身带来的阴影和那冰冷到极致的毁灭气息，如同无形的巨手扼住了他的咽喉，让他连一丝呜咽都无法发出。

白薇薇的警告像绝望的丧钟在脑中轰鸣：【他很危险！他不是书里写的那样！他可能……是觉醒者！】

觉醒者！

顾廉……他果然觉醒了！他不仅知道自己穿书，他甚至可能洞悉了这个世界“剧本”的本质！白薇薇那个蠢货！她扔下的不是救命稻草，而是引爆他们所有人的炸弹！

“穿书者”三个字，如同最后的审判，彻底撕碎了苏宣所有侥幸的伪装。在顾廉那双燃烧着冰冷怒焰、仿佛能焚尽一切虚妄的眼眸注视下，任何狡辩都显得苍白可笑。巨大的恐惧和一种深沉的、被逼到悬崖尽头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他像一只被剥光了皮毛、扔在冰原上的幼兽，除了瑟瑟发抖，再无他法。

“我……”苏宣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破碎的音节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带着浓重的哭腔和彻底的崩溃，“我说……我都说……”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他不敢再有任何隐瞒，不敢再有任何侥幸。他只想活下去，哪怕是在顾廉的掌控下苟延残喘！

“我……我是穿书的……就是……从另一个世界……被一个叫‘系统’的东西丢进来的……”苏宣的声音嘶哑破碎，语无伦次，泪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混合着巨大的恐惧和屈辱，“它说……我是这本书里的路人甲……叫苏宣……唯一的剧情就是……给你递情书……然后被当众羞辱……成为笑柄……最后……最后一年后会意外死亡……”

他断断续续地讲述着，如同一个濒死的囚徒在交代遗言。关于系统的警告，关于原主的悲惨结局，关于自己为了活命如何战战兢兢地扮演“苏宣”，如何试图避开剧情点却一步步陷入更深的泥潭……那些积压在心底、日夜折磨他的秘密，此刻如同溃堤的洪水，在顾廉冰冷的注视下倾泻而出。

“……白薇薇……她是书里的女主角……按照剧情……你们应该……应该在图书馆或者竞赛班相遇……然后逐渐产生好感……”苏宣的声音越来越低，充满了绝望，“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发现我的……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扮成清洁工……那张纸条……我真的不知道她会写那些……她说的‘觉醒者’……我……我也是刚知道……”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和茫然，看向顾廉，“你……你真的是……觉醒者吗？”

顾廉一直沉默地听着。他站直了身体，高大的身影依旧带着沉重的压迫感，但那双燃烧着冰冷怒焰的眼眸，在苏宣彻底崩溃、和盘托出的叙述中，似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变化。那纯粹的、被冒犯的怒意，似乎被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探究和评估所取代。他看着苏宣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地交代着一切，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对“觉醒者”这个称谓的巨大恐惧和茫然无知。

当苏宣问出最后那句充满恐惧的疑问时，顾廉的唇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了一个冰冷到极致、却意味深长的弧度。他没有回答苏宣的问题，反而抛出了一个更加尖锐、如同手术刀般精准的问题：

“你的‘系统’……”顾廉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一种洞穿灵魂的力量，“它给你的‘任务’是什么？或者说，它让你‘努力存活’的目标，仅仅是避开书里的死亡结局？”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牢牢锁住苏宣瞬间变得更加惊恐的眼睛，“还是说……它有更‘具体’的指向？比如……改变剧情？影响关键人物？或者……接近……我？”

“接近你？！”苏宣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震得浑身一颤！巨大的恐惧让他几乎失声！顾廉……他怎么会想到这个？！系统从来没有给过明确的任务！只有【努力存活】！

“没有！真的没有！”苏宣的声音带着哭腔的嘶吼，拼命摇头，仿佛想甩掉这可怕的指控，“它只说努力存活！避开死亡结局！没有其他任务！没有让我接近你！我躲你还来不及！我怎么敢……”他后面的话被巨大的恐惧噎住，只剩下剧烈的喘息。

顾廉静静地看着他歇斯底里的否认，看着他眼中那纯粹的、对“接近他”这个想法本身的巨大恐惧。那眼神不像伪装。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失望（？）或者说……未被满足的探究，在顾廉深邃的眼底深处飞快掠过，快得如同错觉。

就在这时——

【嘀——！检测到关键剧情点严重偏离！检测到关键人物“顾廉”异常状态！检测到宿主身份暴露！】

【警告！警告！世界稳定性受到威胁！】

【强制干预机制启动中——】

一个冰冷、急促、带着强烈警报意味的电子合成音，毫无预兆地在苏宣意识的最深处炸响！那声音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清晰、更加刺耳，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苏宣猛地睁大了眼睛！瞳孔因为极致的震惊而骤然收缩！系统！是系统！它终于出现了！而且是在这种情况下！强制干预？！

巨大的变故让他完全僵住，连哭泣和恐惧都暂时停滞了！他像个被施了定身法的木偶，脸上还挂着泪痕，眼中只剩下惊骇的空白！

苏宣这突如其来的、极其剧烈的异常反应，如同黑夜中的信号弹，瞬间点燃了顾廉全部的警觉！

顾廉的瞳孔同样猛地一缩！他那张万年冰封般的脸上，第一次清晰地掠过一丝无法掩饰的愕然！不是因为苏宣的反应，而是因为——就在苏宣僵住的同一瞬间！

他左手无名指上，一枚样式极其古朴、材质似玉非玉、一直被他当作普通装饰的黑色指环，突然毫无征兆地、由内而外地、散发出一种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冰蓝色光芒！

那光芒如同呼吸般闪烁了一下，随即迅速隐没，指环恢复了原状，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错觉。

但顾廉知道，那不是错觉！

这枚指环是他幼年时一次奇遇所得，一直平平无奇，只会在接触到某种极其特殊、无法理解的“能量波动”时，才会产生这种冰蓝色的示警反应！十几年来，这反应只出现过一次！而那次……

顾廉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雷达，瞬间从指环移回到苏宣脸上！他看着苏宣那如同见了鬼般惊骇欲绝的表情，看着他眼中瞬间放大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茫然和恐惧！

有什么东西……刚才在苏宣的意识深处……剧烈地波动了！一种强大的、隐形的、带着强烈警报意味的……能量？！是那个“系统”？！

顾廉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巨大的、前所未有的、如同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和探究欲！他终于……捕捉到那个“系统”的尾巴了！

“苏宣！”顾廉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瞬间刺破了苏宣被系统警报震得一片空白的意识！“它出现了？是不是？它刚才对你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他猛地向前一步，强大的压迫感如同实质般将苏宣笼罩！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燃烧着灼热的、对未知奥秘势在必得的火焰！

苏宣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逼问和那眼中骇人的光芒吓得魂飞魄散！系统尖锐的警报声还在意识里疯狂回响，顾廉那仿佛能看穿他灵魂的逼问和指环诡异的蓝光交织在一起，巨大的信息冲击让他彻底崩溃！

“我……我不知道！它……它在报警！它说……说什么关键偏离……异常状态……暴露……强制干预……”苏宣语无伦次，精神濒临崩溃的边缘，巨大的压力让他头痛欲裂！

【强制干预机制启动完毕！】

【执行方案：记忆混淆！】

【目标：关键人物“顾廉”！】

【注入干扰信息流——】

系统冰冷急促的电子音再次在苏宣脑中响起！这一次，伴随着这指令，苏宣感觉一股无形的、冰冷刺骨的能量流，如同无数根钢针，猛地刺向他的太阳穴！剧痛瞬间袭来！

“啊——！”苏宣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他猛地抱住头，身体痛苦地蜷缩起来，像一只被扔进滚水里的虾米！“头……好痛！住手！住手啊！”

顾廉的脸色瞬间剧变！他清晰地看到苏宣抱着头惨叫着蜷缩下去，看到他脸上瞬间褪尽所有血色，看到他眼中充满了无法忍受的巨大痛苦！这不是伪装！

“系统！”顾廉的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怒意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切！他不再犹豫，猛地伸出手，不是去抓苏宣，而是快如闪电般，用食指和中指并拢，精准地、带着一种奇特的力道，狠狠点压在苏宣两侧剧烈跳动的太阳穴上！

那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和……一丝试图“压制”或“切断”什么的意味！

就在顾廉的指尖接触到苏宣滚烫太阳穴皮肤的一刹那——

【警告！遭遇未知高维能量屏障！干扰信息流注入失败！】

【强制干预机制中断！】

【系统能量损耗过大！进入强制休眠——】

【嘀……】

苏宣意识里那尖锐的警报声和冰冷的电子音如同被掐断了电源，瞬间消失！那股刺入脑海的剧痛也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只剩下剧烈的头痛余波和一种虚脱般的眩晕感。

他脱力般地瘫软下去，大口喘着粗气，冷汗浸透了全身，眼前阵阵发黑。意识里一片死寂，系统……再次消失了。

而顾廉，保持着手指点压在苏宣太阳穴上的姿势。他的指尖清晰地感受到苏宣皮肤下血管的剧烈搏动和汗水的濡湿。就在刚才接触的瞬间，他左手无名指上那枚黑色指环，再次清晰地闪烁了一下冰蓝色的光芒！比上一次更亮、更急促！

同时，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强烈排斥和混乱意味的“信息流”，如同被强行阻断的电流，顺着他的指尖，极其短暂地、冲击了一下他的意识！那感觉稍纵即逝，只留下一片混乱的杂音和几个模糊的、无法理解的碎片词汇：【…混淆…顾廉…白薇薇…任务…错误…】

顾廉的瞳孔深处，如同掀起了惊涛骇浪！他猛地收回手指，低头看向自己左手无名指上那枚已经恢复平静的指环，眼中充满了震惊、狂热的探究和一种冰冷的了然！

他捕捉到了！虽然极其短暂和混乱！但他确实捕捉到了那个“系统”的能量波动和它试图传递的……混乱信息！它在试图对苏宣……或者说对他顾廉……做什么？记忆混淆？目标是他？和白薇薇有关？“任务错误”？

顾廉缓缓抬起头，目光重新落回瘫软在椅子上、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狼狈虚弱的苏宣身上。那眼神不再仅仅是掌控和探究，更添上了一层冰冷的杀意和对那个“系统”前所未有的重视！

这个“系统”……比他想象的更危险！它不仅操控着苏宣这个“穿书者”，它甚至……在试图直接干预他这个“觉醒者”？！

而此刻瘫软的苏宣，在剧烈的头痛余波中，意识里残留着系统消失前最后的混乱碎片和顾廉指尖那冰冷而强势的触感。他模糊地看到顾廉低头看指环时那震惊狂热的表情，看到他眼中重新燃起的、比之前更加冰冷骇人的光芒……

实验室里，一片死寂。只有苏宣粗重的喘息声。

顾廉缓缓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椅子上奄奄一息的苏宣。他左手无名指上，那枚黑色的指环在冷白的灯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

“看来，”顾廉的声音低沉如同来自深渊，带着一种重新评估局势后的冰冷和绝对的掌控，“我们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而你的‘系统’……”他微微眯起眼睛，眼神锐利如刀，仿佛穿透了苏宣虚弱的身体，直视着他意识深处某个不存在的东西，

“它成功引起了我的……兴趣。”

第十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