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透过轻纱窗帘，在卧室里投下朦胧柔和的光影。沈清砚的生物钟向来精准，他刚睁开眼，意识还未完全清明，就感觉到腰间横着一条沉甸甸的手臂，将他牢牢圈在怀里。
顾屿还在睡，呼吸均匀悠长，温热的气息拂过沈清砚的后颈。他像只树袋熊，手脚并用地缠着沈清砚，下巴搁在他肩窝，睡得毫无防备，俊朗的眉眼在晨光里显得格外柔和。
沈清砚动了动，想轻轻挪开腰间的手臂起身。刚动了一下，身后的人立刻不满地哼唧一声，手臂收得更紧，脸颊在他后颈敏感处蹭了蹭，含糊不清地嘟囔：“唔……清砚哥哥……别动……再睡会儿……” 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和撒娇。
沈清砚被他蹭得后颈发痒，无奈地停住动作。他微微侧头，看着顾屿沉睡中毫无防备的侧脸，长睫在眼下投出安静的阴影，唇角微微上扬，似乎在做着什么美梦。晨光勾勒着他深邃的轮廓，褪去了清醒时的狡黠和强势，只剩下纯粹的依赖和满足。
看着眼前这张安静的睡颜，沈清砚的思绪飘回顾屿更小的时候。大概六七岁，顾屿迷上了拼图，尤其是一幅巨大的、足有一千片的星空图。那段时间，沈清砚的书桌旁总能看到小家伙撅着屁股，对着散落一地的碎片埋头苦干的背影。
有一次，顾屿拼了整整两天，眼看就要大功告成，却在最后关头不小心碰倒了水杯，水渍迅速洇开，毁掉了接近完工的拼图一角。小顾屿看着自己几天的心血瞬间泡汤，小嘴一瘪，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委屈得说不出话，只是抽噎着看着那片狼藉。
沈清砚当时正在看书，听到动静走过来。看到小家伙哭得伤心欲绝的样子，他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沉默地蹲下身，拿起被水洇湿、边缘已经翘起的碎片，小心地用纸巾吸干水分，然后极其耐心地，一片一片，将被水泡坏的部分仔细剥离，将还能挽救的碎片重新整理出来。
他清冷的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专注，动作细致而轻柔，仿佛在修复一件珍贵的艺术品。小顾屿的抽泣声渐渐小了，他蹲在沈清砚旁边，眼睛红红的，一眨不眨地看着沈清砚的手指在碎片间穿梭。
沈清砚花了很长时间，才将那片狼藉整理好，虽然被毁掉的部分无法复原，但大部分拼图被抢救了下来。他将整理好的碎片推到顾屿面前，声音依旧平静：“能拼的，都在这里了。”
小顾屿看着那些被沈清砚细心整理好的碎片，又看看沈清砚沉静的侧脸，心里的委屈和难过，竟奇异地被一种暖暖的、安心的感觉取代。他抹了抹眼泪，用力点点头，重新投入了拼图。而沈清砚，就坐在旁边，安静地看书，偶尔抬眼，看看小家伙认真的样子。
那一刻，小小的顾屿觉得，只要有清砚哥哥在身边，再大的“灾难”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沈清砚用他无声的行动，为年幼的他筑起了一道名为“安心”的屏障。
腰间的重量和身后温热的呼吸将沈清砚从回忆中拉回。他看着顾屿沉睡中依旧带着点孩子气的脸，清冷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温柔。他没有再试图起身，只是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躺得更舒服些，然后重新闭上了眼睛，任由顾屿像只大型树袋熊一样紧紧抱着他。
晨光静谧流淌，卧室里只剩下两人交缠的呼吸声。
直到日上三竿，顾屿才餍足地醒来。他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沈清砚近在咫尺的、在晨光下仿佛发着微光的清冷侧脸。沈清砚似乎又睡着了，长睫低垂，呼吸清浅。
顾屿的心瞬间被巨大的满足感填满。他不敢有大动作，怕吵醒怀里的人，只是贪婪地用目光描摹着沈清砚沉睡的容颜。那挺直的鼻梁，微抿的淡色唇瓣，线条优美的下颌线……每一处都像是造物主最精心的杰作。
“模特合约”的条款瞬间在脑海里激活。
顾屿悄悄地从床头柜摸出自己的手机，动作轻得像羽毛。他打开相机，调成静音模式，然后极其小心地调整角度，将镜头对准了沈清砚安静沉睡的侧脸。晨光是最好的柔光灯，勾勒出沈清砚无与伦比的轮廓。
咔嚓。
极其轻微的电子快门声。
沈清砚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但并未睁开眼。
顾屿心头一跳，屏住呼吸观察了几秒，见沈清砚没醒，胆子更大了起来。他小心翼翼地凑近，镜头聚焦在沈清砚微敞的领口处露出的精致锁骨上。光影交错，那处凹陷的线条性感得惊心动魄。
咔嚓。
又是一下。
顾屿像是上了瘾，镜头又悄悄移向沈清砚搭在薄被外的手。那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在晨光下泛着玉石般的光泽，连指尖都透着清冷的美感。他忍不住伸出自己的手，轻轻地、极其缓慢地覆上沈清砚的手背，指尖小心翼翼地与他微凉的手指交缠，然后举起手机，将两人十指相扣的画面定格。
咔嚓。
这一次，快门的轻响似乎惊动了沉睡的人。
沈清砚缓缓睁开眼，清冷的眸子带着初醒的朦胧水汽，平静地看向正举着手机、像做贼一样被抓个正着的顾屿。
顾屿：“……” 动作瞬间僵住，手机差点掉下来。
沈清砚的目光扫过他僵在空中的手机，又落回他脸上，清冷的嗓音带着刚睡醒的微哑：“‘取材’？”
顾屿被抓包，脸上迅速飞起两抹红晕，但很快又被理直气壮的撒娇取代。他索性放下手机，身体一歪，整个人更紧地贴上去，把脸埋在沈清砚颈窝里蹭，声音闷闷地耍赖：“嗯！晨光限定版模特！特别珍贵！当然要取材！” 他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沈清砚，“清砚哥哥睡颜太好看了，我忍不住嘛……”
沈清砚看着他这副“我错了下次还敢”的表情，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抬手，指尖在顾屿得意微翘的唇角轻轻点了一下，算是默许了他这种“偷拍”行为。
顾屿立刻像得了特赦令，笑容更加灿烂。他搂着沈清砚腻歪了好一会儿，直到沈清砚忍无可忍地推开他，才心满意足地起床。
早餐后，沈清砚照例去了书房处理工作。顾屿则显得有些心神不宁，在客厅里踱来踱去，时不时看一眼手机，似乎在等什么重要的消息。
终于，手机震动了一下。顾屿立刻抓起来，飞快地看了一眼，脸上瞬间绽放出难以抑制的兴奋光芒！他几乎是跳了起来，强压着激动，探头探脑地朝书房方向张望了一下。确认沈清砚正专注于书桌上的古画残卷，似乎没注意到外面的动静，他才蹑手蹑脚地走向玄关，拿起车钥匙，压低声音朝书房喊了一句：
“清砚哥哥，我……我出去买点东西！很快回来！”
书房里传来沈清砚平静无波的回应：“嗯。”
顾屿立刻像只出笼的小鸟，飞快地开门溜了出去，门关上时都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雀跃。
书房内，沈清砚缓缓放下手中的修复工具。他其实早就察觉到了顾屿今天的反常——那坐立不安的样子，频繁看手机的动作，还有刚才那强装镇定却掩饰不住兴奋的语气。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楼下，顾屿那辆线条流畅的跑车正轰鸣着驶出地库，汇入车流，速度快得像要去奔赴什么重要的约会。
沈清砚清冷的眼眸望着车子消失的方向，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唇角。他转身走回书桌，目光落在桌角一个刚拆封不久、包装极其考究的长条形深蓝色丝绒礼盒上。
盒盖打开着，里面静静躺着一支通体漆黑、泛着哑光的钢笔。笔身线条流畅冷峻，笔帽顶端镶嵌着一枚小小的、切割完美的黑钻，如同暗夜中的星辰，低调而奢华。最特别的是笔夹的设计，是一弯极其纤细、弧度优美的铂金弦月，与笔帽顶端的黑钻星辰遥相呼应，与他袖口那枚弦月袖扣的设计理念如出一辙，却又更加内敛深邃。
这是某个顶级书写工具品牌的定制款，沈清砚在杂志上看到过草图，知道其工艺和等待时间的漫长。顾屿是什么时候偷偷订下的？
沈清砚拿起那支钢笔，冰冷的金属触感中带着沉甸甸的分量。指腹轻轻抚过笔夹上那弯精致的弦月，又掠过笔帽顶端的黑钻星辰。他想起顾屿看到自己袖扣时那得意又满足的眼神，想起他无数次夸赞自己手好看，适合拿笔……
清冷的指尖在笔身上缓缓摩挲着，最终停留在笔夹根部一个极其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凸起刻痕上——那是一个小小的、由极细线条勾勒出的星轨图案，环绕着弦月。
这个细节，连产品图册上都没有。
沈清砚握着这支明显倾注了某人无数心思的钢笔，感受着笔身贴合掌心的完美弧度。窗外的阳光落在他清冷的侧脸上，也落在他微微蜷起的、握着钢笔的指尖上。那向来沉静的眼底深处，漾开一圈圈温柔而复杂的涟漪。
顾屿那点自以为隐秘的、为生日筹备惊喜的小动作，在他眼里，其实笨拙得可爱，也温暖得……让他心头发烫。
他轻轻合上钢笔的礼盒盖，将它放回原位，仿佛从未动过。只是转身坐回书桌前，重新拿起修复工具时，那清冷的唇角，却无声地向上扬起了一个极浅、却真实存在的弧度。
那只“绿茶小狗”，大概正在某个地方，为他的“秘密行动”兴奋不已吧？而这份笨拙的用心，早已像笔尖流淌的墨迹，无声地洇入了沈清砚清冷世界的核心，留下浓墨重彩的、温暖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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