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演第三场的城市刚下过雨,排练室的窗户蒙上一层水雾,把窗外的霓虹晕成一片模糊的光斑。苏柠趴在桌前,对着第十版方案打哈欠,笔尖在“侧台灯光延迟0.5秒”的标注旁,画了个打盹的小人——连续三天连轴转,她的眼皮像坠了铅。
“又偷画什么?”
丁程鑫的声音带着点湿意,他刚从外面回来,黑色冲锋衣的肩头沾着雨珠,手里却捧着个保温袋,拉链拉开时,冒出热气腾腾的甜香。
“红糖姜茶,酒店厨房煮的,”他把杯子塞进她手里,指腹擦过她冰凉的指尖,“刚看你打喷嚏,驱驱寒。”
苏柠捧着杯子喝了一口,姜的辛辣混着红糖的甜,暖得从喉咙一直淌到胃里。“你怎么知道我冷?”
“看你把第九版方案都裹在怀里当暖手宝了。”他低头扫过桌角,那里堆着从第一场到第三场的所有方案,最底下的第一版已经被翻得卷了边,“这场的舞台比前两场窄半米,那个后空翻的旋转半径,得再缩五厘米。”
他说着就拿起笔,在第十版方案上画新的走位线。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里,苏柠忽然发现,他的字迹和她的越来越像——都是带着点急的连笔,却在关键数据旁格外工整,像两个逐渐重合的齿轮。
“其实不用每次都改这么细,”苏柠看着他额角的青筋,那是连续熬夜后的痕迹,“观众看不出来五厘米的差别的。”
“你看得出来。”他抬眼看她,睫毛上还沾着点水汽,“你标在方案上的每一笔,我都想做到分毫不差。”
排练室的时钟敲了十下,团队突然传来一阵骚动。灯光师举着对讲机急声说:“侧台追光出故障了,明早才能修好,今晚彩排只能用备用灯。”
备用灯的角度比原计划偏右十度,刚好会错过丁程鑫那个“掠夺感”眼神的最佳捕捉点。苏柠瞬间清醒,抓起第十版方案就往舞台跑:“我调整走位!”
丁程鑫跟在她身后,看着她踩着积水在舞台上丈量距离,帆布鞋湿了大半也没察觉。“别跑,”他拉住她的手腕,把自己的冲锋衣脱下来披在她肩上,“备用灯的光束窄,我们把转体方向往左偏三度,刚好能卡进光里。”
他边说边示范,转体时故意放慢速度,让苏柠看清脚步落点。雨水从窗户缝钻进来,打在舞台地板上,他的黑色卫衣后背很快洇出深色的水痕,却在旋转到第七圈时,精准地停在备用灯的光束里——眼神锐利如旧,只是嘴角多了点笑意,像在对她比“看,没问题”。
苏柠在方案上快速涂改,笔尖划破纸张的声音里,混进他跳完后的喘息。“这样改,ending pose要往后退半步,”她抬头时,撞进他递来的视线里,“会不会影响和观众的互动?”
“不会。”他弯腰凑近,两人的影子在灯光下叠成一团,“你标在哪里,我就站在哪里——你的方案,比舞台地标还准。”
凌晨一点,故障临时处理完,团队成员陆续回酒店休息。排练室只剩下他们两人,雨还在下,敲得窗户哒哒响。丁程鑫忽然从背包里摸出个东西,是颗用玻璃纸包着的柠檬糖,糖纸被雨水洇得有点皱。
“还记得这个吗?”他把糖放在方案上,玻璃纸反射着灯光,“你第一次递薄荷毛巾时,我兜里就揣着这个,没好意思给你。”
苏柠的指尖抚过皱巴巴的糖纸,忽然想起初遇那天,他跳完旋转动作后抿唇擦汗的样子,耳尖红得像被太阳晒过。“那时候我还觉得,丁老师好凶。”
“现在呢?”他忽然倾身,手肘撑在桌沿,把她圈在臂弯里,呼吸里带着姜茶的暖香,“还觉得凶吗?”
距离太近了。苏柠能数清他睫毛上的水珠,能闻到他冲锋衣里淡淡的洗衣液味,和初遇时一模一样。她的心跳像被鼓点追着跑,却故意抬下巴:“凶,尤其改方案的时候,比台风还凶。”
他低笑起来,胸腔的震动透过手臂传过来,震得她心尖发麻。“那下次改方案,我轻点凶。”他伸手,用指腹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尖,“不过……凶的时候,你是不是也偷偷在方案上画我坏话?”
苏柠的脸瞬间红了,慌忙去捂桌角的速写本——那里面画了十几张他皱眉改方案的表情包,每张旁边都写着“暴君丁”。
他却先一步抽走速写本,翻开时低低地笑出声:“这个画得像,尤其皱眉时的川字纹。”他指着其中一张,上面的小人举着方案,头顶冒着火,“不过这里得改改,我没那么凶,顶多是……”
“顶多是让我改到第九版还说‘差点意思’。”苏柠抢过本子,却被他拽住手腕,拉进了怀里。
他的怀抱很暖,带着雨水洗过的清冽,和姜茶的余温。苏柠把脸埋在他的肩窝,能听见他有力的心跳,比舞台上任何鼓点都让人安心。“丁程鑫,”她闷声说,“其实你不凶的时候,挺好的。”
“那我以后只对你好。”他低头,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轻得像雨丝,“只对你一个人好。”
雨不知何时停了,天边泛起鱼肚白。丁程鑫牵着她的手走出排练室,酒店的路灯在积水里映出碎银般的光。他忽然停下来,指着远处场馆的方向:“明天这场的ending,我想加句台词。”
“什么台词?”
“‘这个舞台,要谢谢一个人’。”他转头看她,眼里的光比路灯还亮,“到时候,你别躲在侧台,让我看见你,好不好?”
苏柠用力点头,眼眶有点热。她想起那些被画满批注的方案,那些深夜的柠檬糖和姜茶,那些舞台上不经意的对视——原来所有的铺垫,都在等着这一刻的坦诚。
回到酒店房间时,苏柠翻开第十版方案,在空白处画了两个手牵手的小人,背景是亮着备用灯的舞台。旁边写着:“第十版方案,藏着句没说出口的‘我也是’。”
窗外的积水里,两个影子并肩走远,像要走向下一场舞台,也走向彼此的余生。而那颗皱巴巴的柠檬糖,被她夹进了第一版方案里,和后来的草莓糖纸、星星耳钉的草图放在一起,成了这段故事里,最甜的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