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饿感开始翻涌,昨晚那顿饱餐提供的能量正在被快速消耗。
张极感到一阵阵虚弱和头晕,脚步开始有些发飘。
就在这时,他前方不远处,一个身材瘦弱的男生突然晃了晃,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然后无声无息地向前扑倒,瘫软在粗糙的水泥地上。
前后左右的人,没有一个停下,甚至没有一个人将目光多停留一秒在那倒下的身体上。
他们依旧低着头,迈着一致的步伐,沉默地从那男生身边绕过去,仿佛那只是一块不小心掉在地上的石头。
张极的心脏猛地一紧。
下一秒,一名教官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快步冲了过来,手里的黑色电击棍闪烁着不祥的幽蓝电弧。
“畜牲!装死偷懒?!”
教官的声音充满暴戾,他毫不留情地,将滋滋作响的电击棍顶端,狠狠怼在了地上那男生的腰侧
一声短促而凄厉的、不似人声的惨嚎从男生喉咙里挤出,他的身体像濒死的鱼一样剧烈抽搐、弹跳起来,然后又重重摔回地面,四肢还在无意识地痉挛。
“站起来!”
教官又踢了他一脚
“还没结束!继续走!”
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个男生,在经历了如此痛苦的电击后,竟然真的用颤抖的双臂支撑起身体,脸上满是生理性的泪水和扭曲的痛苦,眼神却依旧空洞麻木。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踉跄着,重新跟上了前方沉默行走的队伍,只是步伐更加虚浮,身体歪斜,仿佛随时会再次倒下。
张极看得手脚冰凉,胃里一阵翻搅。
他死死咬住下唇,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更加专注地盯着自己脚下的方寸之地,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一丝,仿佛想离那刚刚发生的惨剧远一点。
不知又走了多久,也许是一个世纪,也许只是半小时,但对张极而言,每一秒都是脚底和心灵的双重折磨。
终于,一声尖利的哨音划破凝固的空气。
“停!食堂就餐!按顺序去!”
人群如同得到赦令的囚徒,沉默而迅速地涌向出口,开始弯腰找自己的鞋。
张极忍着脚底的刺痛,在散发着恶臭的鞋堆里翻找着自己那双,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在攒动的人头中搜寻。
他看到了左奇函。
那个少年正独自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不急不慢地穿着鞋。
他脸色比昨夜看起来更加苍白,几乎毫无血色。
张极心中一动。
在这个充满恶意、麻木和诡异规则的地方,左奇函身上那种冰冷的“异常”感,以及昨晚那两个室友意有所指的话,反而让他产生了一种扭曲的好奇和一丝…或许可以称之为“同类”的微弱感应?
至少,左奇函看起来不像那两个热衷于低级恶作剧的蠢货。
他穿上鞋,忍着脚底摩擦带来的新一轮疼痛,快步穿过人群,走到了左奇函身边,抬手拍了一下对方的肩膀。
张极“左奇函,”
张极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些。
张极“一起走吧?”
左奇函穿鞋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甚至连肩膀被拍的触感都仿佛没能传达到他冰冷的外壳之下。
他慢条斯理地系好鞋带,才直起身,转过头,用那双浅淡到近乎无色的眼睛看向张极。
左奇函“不。”
他吐出一个单字,清晰,冰冷,没有任何转圜余地。
然后,他转身就朝着食堂方向走去,步伐平稳,将张极晾在原地。
被如此干脆利落地拒绝,张极心头那点刚压下去的烦躁和恼火又冒了上来,他盯着左奇函挺拔却疏离的背影,咬了咬牙。
行,你冷,你傲。
但他偏不信这个邪,或者说,在经历了静心室的孤独、昨晚的诡异注视和今早的残酷“早操”后,他迫切地需要抓住一点什么,哪怕是这种带着刺的、冰冷的“联系”。
他没再说话,只是迈开步子,不远不近地跟在了左奇函身后。
左奇函显然察觉到了,但他没有加快脚步,也没有再次开口驱赶,只是那本就挺直的背脊似乎更加僵硬了一些,散发出无声的抗拒。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在通往食堂的灰扑扑的路上。
周围是其他同样沉默、疲惫的学生,像一条灰色的、缓慢流动的河。
走了几十米,左奇函终于像是无法再忍受身后那道执拗的目光,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头也没回,冷冷地抛过来三个字。
左奇函“随便你。”
语气依旧毫无波澜,但张极听出了一丝极淡的、被侵扰后的不耐。
张极没应声,只是继续跟着。
嘴角却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带着点自嘲,也带着点在这个疯狂世界里,为自己找到第一个“锚点”的微弱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