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的秘密基地

分班考试前的日子，宋晓和殷知许成了校园里奇怪的组合。一个（2）班的女生，一个（3）班的男生，每天放学后都会在操场看台上待一个小时，一个讲题，一个听讲。

殷知许的耐心好得惊人，一道题哪怕讲五遍，也不会露出半点不耐烦。宋晓的进步很快，月考时数学竟然及格了，拿到成绩单那天，她第一时间跑到（3）班门口，把卷子递给他看。

“你看！我及格了！”她的眼睛亮得像星星。

殷知许接过卷子，看着上面的红勾，嘴角难得地扬起一点弧度：“我就说你可以的。”他从口袋里掏出颗橘子糖，递给她，“奖励你的。”

宋晓接过糖，突然说：“我发现一个好地方，想带你去看看。”

她带他去的是学校的天台。从东侧楼梯上去，有扇锈迹斑斑的铁门，推开时发出“吱呀”的声响。天台很宽敞，风很大，吹得宋晓的帽子都快掉了。

“这里很少有人来。”宋晓走到栏杆边，指着远处的教学楼，“你看，从这里能看到整个操场，还有实验楼的后巷。”

殷知许走到她身边，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风掀起他的校服衣角，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T恤。“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化疗后总觉得闷，就到处逛，无意中发现的。”宋晓说得轻描淡写，像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她从书包里拿出个小蛋糕，“我妈给我带的，草莓味的，你要不要尝尝？”

殷知许犹豫了一下，接了过来。蛋糕上的奶油沾在嘴角，像只偷吃东西的猫。“很好吃。”

“是吧？我妈妈的手艺超棒。”宋晓笑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她注意到他的手指在微微颤抖，像是很久没吃过这样的东西。

那天之后，天台成了他们的秘密基地。每天放学后，他们都会在这里待上一会儿。宋晓会带妈妈做的点心，殷知许会带攒了很久的零花钱买的可乐。他们很少提各自的心事，只是聊题目，聊学校的趣事，聊以后想考的大学。

“我想考南方的大学，那里冬天不冷。”宋晓望着远处的天空，“听说那里的梧桐树冬天也不会落叶。”

殷知许的目光落在她的帽子上，轻声说：“我也想考南方的大学，物理系好的那种。”

宋晓转过头，看着他眼里的光，突然觉得，也许真的可以一起去南方，一起看冬天不落叶的梧桐树。

分班考试前一天，宋晓的化疗反应突然加重，脸色苍白得像纸。她强撑着去学校，却在走廊里差点晕倒。殷知许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把扶住了她。

“你怎么了？”他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手忙脚乱地把她扶到楼梯间坐下。

“没事，老毛病了。”宋晓笑了笑，想站起来，却被他按住了。

“我去叫老师。”

“别！”宋晓拉住他，“我休息一会儿就好，别告诉别人。”

殷知许没说话，只是蹲在她面前，看着她发白的嘴唇，突然说：“你的病…很严重吗？”

宋晓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甲盖没有一点血色：“白血病，你听说过吗？”

殷知许的身体僵住了，眼睛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沉默。

“别告诉别人，好吗？”宋晓的声音很轻，带着点恳求，“我不想被当成怪物。”

“我不会说的。”殷知许的声音很坚定，他从口袋里掏出颗橘子糖，剥开糖纸递给她，“吃点甜的，会好起来的。”

宋晓接过糖，放进嘴里，橘子的甜意却怎么也盖不住喉咙里的苦涩。她看着殷知许蹲在地上，肩膀微微颤抖，突然觉得，把这个秘密告诉他，也许不是件坏事。

那天下午，他们没去天台，也没讲题。只是坐在楼梯间，沉默地待了很久。直到放学铃响，殷知许才站起身，把自己的校服外套披在她肩上：“我送你回家。”

宋晓摇摇头：“我妈妈会来接我。”

殷知许没再坚持，只是说：“分班考试…你别勉强自己，考不好也没关系。”

“我知道。”宋晓笑了笑，“你也要加油，我还等着跟你考一个班呢。”

殷知许用力点了点头，转身离开时，脚步却显得格外沉重。

宋晓坐在楼梯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突然觉得眼睛有点酸。她摸了摸口袋里的药盒，白色的包装盒硌着掌心，像块冰。

也许，有些距离，不是靠努力就能缩短的。她想。

可第二天，当她看到殷知许在天台等她，手里拿着本物理竞赛题集，说“今天我们讲这道题，很简单”时，她又觉得，也许可以再贪心一点，再坚持一下。

天台的风很大，吹得两人的头发都乱了。宋晓摘下帽子，露出稀疏的头发，殷知许的目光扫过，没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个发绳，递给她：“我妹妹的，她不用了。”

发绳是粉色的，上面有个小小的蝴蝶结。宋晓接过发绳，把头发扎成个小小的丸子头，虽然头发少得可怜，却觉得心里暖暖的。

“好看吗？”她问。

殷知许看着她，认真地点了点头：“好看。”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天台上交叠在一起。宋晓把橘子糖的糖纸抚平，夹在笔记本里，想着明天的分班考试，想着也许会在同一个班，嘴角忍不住偷偷上扬。

也许，真的可以再坚持一下。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