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读课,宋晓总忍不住往隔壁班的方向看。(2)班和(3)班的教室隔着一条走廊,课间操站队时,两个班的队伍首尾相接。她盯着(3)班的队伍末尾,果然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殷知许站在最后一排,背挺得笔直,校服外套的袖口缝补过的地方格外显眼——宋晓昨晚特意挑了藏青色的线,针脚虽然歪歪扭扭,却比原来的破洞顺眼多了。他的嘴角还贴着那张小熊创可贴,风一吹,额前的碎发飘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
“在看什么呢?”同桌林薇用胳膊肘碰了碰她,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哦,(3)班的殷知许啊。听说他成绩挺好的,尤其是物理,上次月考好像是年级前十。”
宋晓有点惊讶:“是吗?”她总觉得,像他这样总被欺负的人,大概会和自己一样,对学习提不起太多劲。
“可不是嘛,”林薇压低声音,“但他性格太闷了,从不跟人说话,也难怪总被欺负。”
宋晓没接话,只是看着殷知许被前面的男生故意撞了一下,手里的书本散落一地。他没说话,只是默默蹲下去捡,那个男生却踩着他的书皮,嬉皮笑脸地往前走。
课间操结束后,宋晓抱着缝好的校服外套,犹豫了很久,还是走到了(3)班门口。教室里闹哄哄的,她踮着脚往里看,看到殷知许正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低头演算着物理题,侧脸的轮廓在晨光里显得很清晰。
“同学,请问殷知许在吗?”她拦住一个往外走的女生。
女生指了指最后一排:“喏,那儿呢。”
宋晓深吸一口气,走了过去。“殷知许。”
他猛地抬起头,看到是她,手里的笔“啪嗒”一声掉在桌上。“宋…宋晓?”他的声音带着点慌乱,像被抓住偷看答案的学生。
“你的外套。”宋晓把叠得整整齐齐的外套递给他,“缝好了,你看看合不合身。”
他接过外套,指尖触到布料时,动作格外轻。翻到袖口处,他盯着那朵歪歪扭扭的云,突然说:“比原来好看。”
宋晓的脸有点红:“你不嫌弃就好。”她注意到他桌角放着本物理竞赛题集,封面上写着密密麻麻的批注,“你很喜欢物理吗?”
“嗯。”他点了点头,眼神亮了些,“解出来一道题,会觉得…很轻松。”
宋晓想起自己那些永远解不出的数学题,笑了笑:“真好,我数学特别差,每次看到函数图像就头疼。”
“我可以教你。”殷知许突然说,说完又立刻低下头,耳根红得像要滴血,“如果…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宋晓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真的吗?那太好了!”
上课铃响了,宋晓慌忙往回跑,跑到门口时,又回过头:“放学后…我在操场等你?”
殷知许抬起头,用力点了点头,眼里的光像被点燃的星火。
那天下午的物理课,宋晓听得格外认真。她把不会的题目都圈了出来,写在笔记本上,本子是淡蓝色的,封面上印着细碎的樱花——那是她生病前买的,现在成了她最宝贝的东西。
放学后,宋晓抱着笔记本在操场等了很久,才看到殷知许的身影。他背着书包,低着头往前走,像是怕被人看到。走到她面前时,他从口袋里掏出颗橘子糖,剥开糖纸递给她:“这个…给你。”
“谢谢。”宋晓接过糖,指尖触到他的掌心,感觉到他皮肤的温度。橘子糖在舌尖化开时,甜意漫过喉咙,冲淡了嘴里的药味。
两人坐在操场的看台上,宋晓把笔记本递给他:“就是这些题,我总弄不懂。”
殷知许的手指很干净,握着笔在草稿纸上演算时,动作格外快。他讲题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楚,每一步都讲得很细,像在拆解什么精密的仪器。宋晓听得很认真,偶尔抬头时,会看到夕阳落在他的睫毛上,镀上一层浅金,心里突然觉得暖暖的。
“这里,”他指着一个公式,“你把变量代错了,应该用这个定理。”
宋晓盯着他的笔尖,突然说:“你的名字很好听。”
殷知许的笔顿了顿,抬起头看她:“你的也是。”
晚风掀起宋晓的帽檐,露出一小片苍白的额头。殷知许的目光扫过,没说话,只是把自己的校服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肩上:“风大,别着凉。”
外套带着他的体温,还有淡淡的皂角味。宋晓的心跳突然快了起来,像揣了只小兔子。她低下头,看着笔记本上他写的解题步骤,字迹清隽有力,像他的人一样,沉默却坚定。
“对了,”宋晓想起什么,“下周五要分班考试了,你想报理科班还是文科班?”
殷知许的笔停在纸上,沉默了很久,才低声说:“理科。我想…考物理系。”
“真好。”宋晓笑了笑,“我也想报理科,虽然我理科不好,但…我想试试。”
其实她知道,以她的身体状况,能不能撑到高考都是未知数。可看着殷知许眼里的光,她突然想,也许可以再努力一点,再坚持一下。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看台上交叠在一起。宋晓把橘子糖的糖纸抚平,夹在笔记本里,想着明天要问他的题,想着分班考试后可能会在同一个班,嘴角忍不住偷偷上扬。
走廊尽头的距离,好像也没那么远。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