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填报志愿的纠结
填志愿那天的阳光带着点黏糊的热，蝉鸣从早读课开始就没停过，像在给每张摊开的志愿表伴奏。教室比期末考时还安静，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此起彼伏，偶尔有人翻动志愿指南，书页摩擦的声响在寂静里格外清晰。讲台上的时钟走得格外慢，秒针“咔哒咔哒”地敲着，像在数着每个人心里的纠结。
张展鸿的志愿表摊在桌面上，第一志愿那栏填得工工整整：青南市大学生物系。他反复用指尖描摹着“青南市”三个字，纸面被蹭得有点发毛。斜对面的刘舒雅正咬着笔杆发呆，浅蓝色的志愿表上，建筑系的专业代码填了一半，笔尖悬在“是否服从调剂”那栏迟迟未落。
张展鸿悄悄把志愿表往她那边推了推，桌角的碰撞发出轻响。刘舒雅的肩膀颤了一下，飞快地瞥了眼他的志愿表，耳尖瞬间红透，像被夕阳染过的云。她低下头，笔尖在纸上顿了顿，把“青南市建筑学院”那行字描得更深了些，然后把自己的志愿表往他那边挪了挪，刚好能让他看见“不服从调剂”四个字——她怕被调到别的城市。
“建筑系的楼是贝聿铭设计的，”张展鸿突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我查过图片，屋顶像片展开的荷叶，下雨时能听见雨声顺着弧度滚下来的声音。”刘舒雅的笔尖在纸上划出个小小的弯钩，像她常画的植物藤蔓：“生物系的植物园有玻璃温室，”她轻声回，“我在网上看到过，里面的红树林模型比你做的还大。”两人的目光在半空撞了撞，又赶紧分开，各自红着脸低头填表，笔尖却都变得笃定起来。
程孰祁的志愿表上，五个志愿栏填得满满当当，全是带着“医学院”三个字的学校。每个学校后面都用红笔标着“眼科专业”，旁边还备注着历年录取线，用不同颜色的笔标着“稳”“冲”“保”。他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镜片放在桌角，反射着窗外的阳光。
“你说协和医学院的眼科会不会太抢手？”他侧头问江砚深，指尖点着志愿指南上的录取数据，“去年的平均分比我模考高12分。”江砚深的志愿表上填着青南市大学的神经科学系，刚好和程孰祁报的医学院隔条街。“你上次模拟考超了15分，”他用红笔在“协和”那栏画了个星星，“冲一把试试，大不了还有青南医科大学兜底，我去查过，他们的眼科实验室刚引进了新设备。”
程孰祁把眼镜戴上，镜片后的眼睛亮了亮：“你怎么知道我报了青南医科当保底？”江砚深的耳尖有点热，翻开自己的志愿表，背面画着张简易地图，用箭头把神经科学系和青南医科大学的眼科楼连了起来：“我梦到过这个路线，步行只要七分钟。”程孰祁突然笑了，笔尖在“协和医学院”那栏用力划了个勾，像给梦想系上了船锚。
吴越的志愿表格外简单，五个志愿栏只填了第一栏：星城市师范大学天文学系。他的指尖反复摩挲着“星城市”三个字，那里离妹妹住院的医院只有三站地。志愿指南摊在“天文学”那页，上面的课程介绍被他用荧光笔标得密密麻麻，“天体测量”“星系演化”这些陌生的词旁边，画着小小的简笔画——妹妹总说想知道星星是怎么长大的。
李雨梦抱着本《动物医学专业详解》从他身边经过，看见他的志愿表时停住了脚步。她的志愿表上填着星城市农业大学动物医学系，刚好和他的学校在同一个区。“星大的天文台对外开放，”她把书往他桌上放了放，书页摊开在“宠物眼科护理”那章，“我查过，每周五晚上能观测星空，到时候可以带小青去看看，说不定它会对着星星吐信子。”
吴越的笔尖顿了顿，在“是否服从调剂”那栏填了“否”。“我妹妹说想在病房里看星星，”他轻声说，“天文学系的老师说可以借望远镜，到时候……”李雨梦突然从笔袋里掏出颗星星形状的糖，放在他的志愿表上：“肯定能借到的，”糖纸在阳光下闪着亮，“就像你肯定能考上一样。”
教室后排的“环保四天王”把四张桌子拼在一起，志愿指南摊得像张巨大的地图。林澈正用手指戳着美术学院的图片，那页彩印的宿舍照片上，每个房间都带着独立画室，画板靠在窗边，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条纹：“你看你看，这里的宿舍有天光画室！晚上能对着月亮画画！”他的志愿表上，第一志愿填着“青南市美术学院插画系”，旁边画了个举着画笔的小人，笑得露出虎牙。
刘延的下巴搁在志愿指南上，口水差点滴在“全国高校食堂排行榜”那页。他指着京北联大的食堂照片，眼睛瞪得溜圆：“这个大学的食堂有三层！一楼是川菜，二楼有我最爱的糖醋排骨，三楼居然有奶茶窗口！”他的志愿表上，每个学校后面都备注着“食堂评分”，最高的那个被他画了个大大的鸡腿。
“能不能有点追求？”李微明拍了下他的后脑勺，手里的《军校报考指南》翻得哗哗响，“你看国防科技大学的招生简章，每天早上出操，晚上还有夜训，保管能让你瘦下来。”刘延捂着脑袋嘟囔：“我才不要去军校，听说那里零食要上交。”周叙白突然指着历史系的介绍笑：“你们看，京南大学历史系有考古实践课，能去挖古墓！”他的志愿表上，五个志愿全是历史系，每个学校后面都标着“是否有文物修复课”。
四人突然同时沉默，林澈的指尖划过美术学院的宿舍图，刘延的目光恋恋不舍地离开食堂照片，周叙白摩挲着“考古”两个字，李微明把军校指南往怀里抱了抱。“不管去哪，”林澈突然说，把自己的画具袋往桌上一摔，“每年暑假都要聚一次，就去王可馨家的饭店，谁不来谁请吃一年的酱鸭翅。”刘延第一个举手赞成，周叙白掏出手机建了个群，李微明把军绿色的笔帽扣好，笔杆上还沾着他画的小坦克。
苏芷的志愿表像份严谨的法律文书，五个志愿全是政法大学，专业栏整齐地写着“法学”，连字体大小都没差。她正用尺子比着画横线，把每个学校的录取概率算得清清楚楚，表格旁边列着长长的计算公式，像在解一道复杂的数学题。
赵新悦抱着本《大学专业趣闻》凑过来，指着“政法大学”那页笑：“以后当法官，可得手下留情，说不定哪天我们几个就得站在你面前。”苏芷的笔尖顿了顿，嘴角难得弯起个浅弧：“看你们表现，”她把“刑法学”三个字描得格外重，“要是谁敢犯法，我可不会因为当年借过笔记就徇私。”话虽这么说，她却在赵新悦的志愿表上圈出了青南市师范大学的“思想政治教育”专业：“这个和法学有点像，以后说不定能当我的书记员。”
沐雨婷的志愿表上画满了小人，每个志愿旁边都配着简笔画：动画系的宿舍里摆着数位板，漫画专业的教室贴着满墙的分镜稿。她正对着“特效动画”那栏发呆，笔尖在“3D建模”和“手绘动画”之间来回晃。
李雨梦的志愿表摊在旁边，动物医学系的课程表被她用荧光笔标得花花绿绿，“犬科临床”和“爬行动物解剖”那两栏画着星星。“我们可以合作啊，”她突然拍了下雨雨婷的胳膊，“你做动物动画，我来当顾问，告诉你小蛇蜕皮时会先从眼睛开始，猫咪高兴时尾巴会轻轻晃。”
沐雨婷的眼睛亮了，在志愿表上重重圈了“动画设计”：“就这么定了！我们要做一部《动物星球大冒险》，主角是你的小青和我家的垂耳兔，让它们去探索热带雨林！”两人凑在一起画分镜，沐雨婷画的蛇会吐着信子说冷笑话，李雨梦画的兔子戴着听诊器，笔尖碰在一起时，笑得像两个偷到糖的孩子。
刘振燃的志愿表上，体育大学的篮球特招那栏填得龙飞凤舞，旁边还用红笔写着“体测成绩：优”。他反复检查着“运动训练专业”那行字，生怕把代码填错。沐卿的志愿表就在他旁边，设计系的专业名称旁边画着个小小的篮球场，篮筐里投进的篮球画成了调色盘的形状。
“体育大学的体育馆有天窗，”刘振燃用手指戳着她的志愿表，“下午三点的阳光刚好照在三分线上，投进球时影子会像朵花。”沐卿把“青南市设计学院”那栏填完，突然在他的志愿表背面画了个速写：两个小人背靠背坐着，男生抱着篮球，女生拿着画板，背景是连在一起的两所大学门牌号。“设计学院的顶楼有露台，”她轻声说，“能看见体育大学的训练馆，以后你训练时，我就在上面画画。”
“环保四天王”的争吵声突然炸开来，林澈抢过刘延手里的志愿指南，指着“烹饪专业”那页笑：“你看这个！毕业能当大厨，比开零食店有追求！”刘延气得抢回指南，却被周叙白按住脑袋：“报师范吧，以后当体育老师，天天能抢学生的零食！”李微明突然站起来，把军校指南往桌上一拍：“都别吵了！我决定了，去当兵！等我穿上军装，看你们谁敢欺负我！”他的声音震得窗玻璃都在颤，惊得趴在窗台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走了。
沈砚书的志愿表填得小心翼翼，计算机系的每个专业都标着“适合内向者”的备注——那是他在网上查的。徐峰凑过来，指着“人工智能”那栏说：“这个专业现在火得很，以后能做机器人，比跟人打交道简单。”王毅从书包里掏出本《程序员生存指南》，里面夹着张他哥写的便签：“遇到bug别慌，先去阳台吹三分钟风。”沈砚书把便签贴在志愿表背面，突然在“是否服从调剂”那栏填了“是”，笔尖落下时，像是松了口气。
黄子怡和黄子梦的志愿表并排放在一起，像两面镜子。姐姐填了“金融系”，妹妹就填“国际贸易”；姐姐选了“青南市”，妹妹就选“星城市”。两人同时停下笔，看着对方的志愿表，突然异口同声地说：“要不换一下？”说完又同时笑起来，眼里的不舍像浸了水的棉花。“其实我想去星城市，”黄子怡先开口，“听说那里的樱花比青南市的晚开半个月，我们可以错开时间赏花。”黄子梦把志愿表往她那边推了推：“那我去青南市，等你那边樱花开了，拍照片给我看。”
赵毅瞳的志愿表上，体育管理专业那栏填得格外用力，纸都被笔尖戳出了小坑。他的脚边放着副护膝，是早上来学校时特意带上的，时刻提醒自己不能再逞强。赵思羽的志愿表上，“体育教育”旁边写着“羽毛球专项”，她突然在哥哥的志愿表上画了个奖杯：“以后我拿了冠军，你得当我的经纪人，给我谈代言。”赵毅瞳笑着把她的志愿表往自己这边挪了挪，刚好能看见“青南市师范大学”几个字——离他报的体育大学只有两站地。
白岩抱着摞志愿指南走进来，寸头被汗水浸得发亮。“填志愿就像投篮，”他往讲台上一靠，开始讲冷笑话，“得瞄准了再出手，不过就算没投中，也能抢篮板补投——复读一年不算啥！”教室里没人笑，却有不少人抬起头，眼里的迷茫淡了些。他从口袋里掏出颗篮球形状的糖，往程孰祁桌上一扔：“当年我就是没填好志愿，才从专业队退下来当老师，不过现在觉得，看你们打球比自己打还开心。”
戚言澈抱着生物课本进来时，刚好看见张展鸿在给刘舒雅讲红树林的生长习性。他把一本《大学生物实验指南》放在张展鸿桌上：“青南大学的实验室有恒温培养箱，”他笑着说，“能种真正的红树幼苗，比模型有意思多了。”然后又给刘舒雅递了本《建筑与自然》：“贝聿铭说过，建筑应该像植物一样扎根在土地上，你们俩选的专业，其实是殊途同归呢。”
杨景瑞拄着拐杖在教室里慢慢走，看着每张摊开的志愿表，像在检阅自己的士兵。他在吴越的志愿表前停下，指着“天文学系”那栏说：“星星离得远，但只要找准位置，总能看见。就像照顾妹妹，不在身边也能牵挂。”走到程孰祁身边时，他摸了摸那叠医学院的资料：“好医生眼里不只有病，还有病人心里的光，你这点随我。”
放学铃响时，大部分人的志愿表都填得差不多了。有人把填好的表交上去，脚步轻快得像卸下了重担；有人还在最后检查，笔尖在纸上反复涂改；还有人把志愿表折成纸飞机，往窗外一扔，看着它乘着风飞向远处的教学楼，像在给未来的自己寄信。
张展鸿把刘舒雅的志愿表和自己的叠在一起，两张纸的边缘刚好对齐。刘舒雅的指尖划过他填的“生物系”，突然在他的手背上画了个小小的爱心，像她总在错题本上画的那样。“等收到录取通知书，”她轻声说，“我们去青南市看一次真正的红树林吧。”张展鸿握紧她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像夏天的太阳：“好，还要去看建筑系的荷叶屋顶，在那里数星星。”
教室后排的“环保四天王”正在合影，林澈抢了C位，刘延举着半袋鱼豆腐，周叙白的历史书挡住了半张脸，李微明的军帽歪在头上——那是他爸的旧帽子。闪光灯亮起时，四个人同时喊出“环保四天王永不散”，声音撞在墙上，又弹回来，带着少年人的倔强和不舍。
夕阳把志愿表的影子拉得很长，每张纸上都藏着个小小的世界：有玻璃温室里的红树林，有带天窗的篮球场，有能看星星的天文台，有摆着数位板的画室，有爬满爬山虎的军校墙……这些世界看似分散，却被看不见的线连在一起，像张巨大的网，兜住了所有的梦想和牵挂。
就像杨景瑞说的，志愿表填的不是去向，是初心。不管未来的路拐向哪里，那些在教室里一起纠结过的晨昏，一起划过的笔尖，一起红过的眼眶，都会像坐标一样，在记忆里永远清晰，指引着彼此，在不同的城市，朝着同一片星光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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