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散伙饭的秘密
王可馨家的饭店被红灯笼照得像团温暖的火，木质招牌上的“馨味居”三个字沾着金粉，在暮色里闪着亮。门框上挂着串红辣椒和玉米棒，是她妈特意挂的，说“红红火火，像你们的未来”。散伙饭定在这里再合适不过，毕竟三年来，班里一半的生日会、庆功宴都耗在这——林澈第一次罚扫后请客，刘振燃物理竞赛获奖的庆功宴，连程孰祁的眼镜摔碎那次，大家也是在这儿凑钱给他买了新镜片。
王可馨系着条印着小厨师图案的围裙，端菜的手稳稳当当，额角的汗珠被灯光映得亮晶晶。她刚从后厨跑出来，鼻尖还沾着点面粉，是揉面时蹭的。“这道‘前程似锦’是我爸发明的，”她指着桌上油光锃亮的松鼠鳜鱼，鱼身上的刀花绽开像朵花，糖醋汁在盘底积成小小的琥珀，“鳜鱼谐音‘贵余’，祝大家都能金榜题名，以后日子富裕得用不完。”
刘延第一个举筷子，夹起块带刺的鱼肉就往嘴里塞，被鱼刺卡得直翻白眼，周叙白赶紧递过醋瓶：“你慢点，又没人跟你抢。”王可馨笑着拍他的背：“我爸特意把刺挑得差不多了，就怕你这种急脾气。”她转身又端来盘炸得金黄的丸子，“这个叫‘团团圆圆’，糯米做的，里面包着咸蛋黄，象征咱们班永远是个圈，跑再远都能绕回来。”
吴越坐在角落，面前的啤酒杯刚斟满，泡沫像堆小小的雪山。他平时滴酒不沾，今天却主动给自己倒了半杯，说“沾点喜气”。啤酒滑过喉咙时，他喉结动了动，突然开口：“我妹妹下周手术，医生说成功率很高。”声音有点发紧，像被什么东西拽着，“她昨天还跟护士要了彩纸，说要给我折录取通知书的模型。”
李雨梦正用筷子夹起条小青虫形状的糖糕——那是王可馨特意给她做的，知道她喜欢爬行动物，闻言立刻把糖糕放进吴越碗里：“一定会成功的，”她夹了块没刺的鱼肉，细心地去掉鱼皮，“她还等着看你穿上大学录取通知书，等着听你讲数学系的故事呢。”吴越看着碗里的糖糕，突然笑了，像冰雪化了半角，拿起啤酒杯跟她碰了碰，“叮”的轻响里，藏着没说出口的谢谢。
张展鸿趁大家抢着吃丸子时，悄悄拉着刘舒雅往后院走。后院种着棵石榴树，枝桠上还挂着去年的红灯笼，风一吹就轻轻晃。他从口袋里掏出个方方正正的盒子，纸面上画着片绿色的树林，是用彩铅涂的，边缘有点蹭脏了。“之前答应你的，红树林模型。”他把盒子递过去，指尖有点抖，像递出个天大的秘密。
盒子里铺着层细沙，用铁丝和彩纸做的红树长得密密麻麻，气生根像老爷爷的胡须垂在沙上，还有两只纸折的白鹭，翅膀用细铁丝连着，轻轻一碰就扇动起来，像要飞进暮色里。刘舒雅拿起白鹭时，发现翅膀内侧写着行小字：“2024年9月，红树林见”，字迹被彩纸的纹路衬得有点歪，却透着认真。她突然抱住张展鸿，脸颊贴在他的校服上，能闻到淡淡的肥皂味：“我好像比想象中更喜欢你，从你帮我擦草履虫培养液那天就开始了。”
石榴树的叶子沙沙响，像在替他们鼓掌。张展鸿的手悬在半空，半天没敢落下，最后轻轻搭在她的背上，像捧着易碎的瓷器：“我也是，从你把泰戈尔诗集借给我那天起，就觉得这颗种子该发芽了。”他从口袋里掏出颗用红绳系着的红豆，“生物课上说红豆是被子植物，我查了，它的花语是……”刘舒雅抬头打断他，鼻尖蹭着他的下巴：“我知道，是‘相思’。”
前厅的喧闹像潮水般涌过来，“环保四天王”已经喝嗨了，林澈抢过孙陆远的酒杯，仰头灌了大半杯啤酒，酒液顺着下巴流进脖子，把校服领口浸得透湿。“我要去学美术！”他把酒杯往桌上一墩，杯底的水珠溅在周叙白脸上，“谁说体育生不能画画？我要把赵新悦画成全世界最好看的人！”赵新悦在旁边红着眼眶笑，手里的纸巾捏成了团，却不忘把他快掉的校徽别好。
周叙白哭得打嗝，手里还攥着本《史记》，是孙陆远送的。“我要去学历史！”他抹了把眼泪，啤酒沫沾在下巴上像朵白胡子，“我要研究所有朝代的罚扫制度，说不定能给学校提建议，让以后的‘环保天王’少扫点厕所！”刘延拍着他的背，嘴里的肉串还没咽完：“我才不扫了，我要继承家里的零食店，以后你们吃辣条都免费！”他从口袋里掏出包鱼豆腐，往每个人嘴里塞了块，辣得李微明直吐舌头。
李微明平时总犯困，此刻却睁着眼红得像兔子，突然一拍桌子：“我要去当兵！”这话一出，连闹哄哄的前厅都静了半秒。他梗着脖子说：“我叔是军人，说部队能治懒病，以后我要当仪仗兵，踢正步比谁都齐！”孙陆远端着酒杯走过来，拍着他们的背笑，酒液晃出杯沿：“不管去哪，都是好前程。历史能知兴替，美术能绘山河，零食能暖人心，当兵能守家国，你们选的路，比史书上的还精彩。”
刘振燃和沐卿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摆着盘“比翼双飞”——是王可馨特意给他们做的炸鸡翅，两只翅膀并在一起，像要展翅的鸟。沐卿用筷子把鸡翅分开，把带肉多的那只夹给刘振燃：“体育单招的通知书到了吗？”刘振燃嘴里塞满鸡翅，含混不清地说：“昨天到的，红色的，比物理竞赛奖状还好看！”他从口袋里掏出通知书，边角被折得有点皱，却被塑料膜包得严严实实，“我妈说要裱起来，挂在客厅最显眼的地方。”
沐卿摸着通知书上的校徽，突然笑了：“设计系的录取通知书是蓝色的，上面印着教学楼的线条图，等收到了，我们也裱在一起。”刘振燃的耳朵红了，赶紧低头啃鸡翅，却在桌下悄悄握住她的手，指尖能摸到她掌心画的小太阳——是早上她用马克笔偷偷画的，说“能带来好运”。
程孰祁和江砚深坐在角落，面前摆着两杯果汁，没碰啤酒。程孰祁正用手指转着空酒杯，杯底的水珠在桌上画着圈：“我爸说眼科医生要练手稳，让我每天剥一百颗花生。”江砚深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里面装着副银框眼镜：“我托人买的，超轻的，你练剥花生时戴，不容易滑。”程孰祁接过眼镜，指尖碰到冰凉的金属框，突然笑了：“等我学会验光，第一个给你查视力，你总说看黑板边缘有点模糊。”
江砚深的脸有点热，低头搅了搅果汁：“其实我不模糊，是想让你多跟我说说话。”程孰祁的耳朵红了，像被灯光染过，拿起果汁杯跟他碰了碰：“到了大学，每天视频查视力，好不好？”两只玻璃杯撞出清脆的响，像在暮色里敲起了钟。
沈砚书被徐峰和王毅围着，手里的果汁喝了半天还剩大半杯。“我报了计算机系，”他小声说，手指绞着桌布，“听说要写很多代码，不知道能不能学会。”徐峰拍着他的肩膀：“怕什么，你数学那么好，代码就是数字的另一种写法！”王毅从包里掏出本《编程入门》，“我哥给的，他说这本书能当字典用，不会就查。”沈砚书接过书，封面被摩挲得有点软，突然抬头笑了：“谢谢你们，我……我会努力的。”
赵毅瞳和赵思羽在抢最后一串烤鱿鱼，赵毅瞳的脚还没完全好，却灵活地躲过妹妹的“偷袭”：“我下周去复健，医生说年底就能正常跑步了。”他把鱿鱼递给赵思羽，自己拿起串烤玉米，“我报了体育管理，以后说不定能当你的羽毛球教练。”赵思羽咬着鱿鱼笑：“就你？上次跟我打球还输了，得先当我的学生！”兄妹俩的笑声混在烤串的香气里，像撒了把糖。
黄子怡和黄子梦并排坐着，面前的餐盘摆得一模一样，连筷子的角度都分毫不差。“我们的录取通知书是一起到的，”黄子怡夹起块豆腐，黄子梦同时夹起块一样大的，“邮政员说从没见过这么巧的，两个信封长得像双胞胎。”沐雨婷凑过来，手里还拿着块兔子形状的糖：“那你们是不是连大学宿舍都能分到一起？”黄子梦笑着摇头：“故意选了不同专业的宿舍，想试试分开住是什么感觉。”话刚说完，两人同时看向对方，眼里的不舍藏都藏不住。
白岩端着碗饺子走进来，围裙上沾着面粉，是刚在后厨学包的，饺子边捏得歪歪扭扭。“知道你们不爱吃太油腻的，”他把饺子放在桌上，热气腾得他眯起眼，“我包的‘状元饺’，里面放了花生和硬币，吃到的人准能金榜题名。”林澈抢了个最大的，咬开发现里面有枚五角硬币，差点硌掉牙，赵新悦笑着给他拍背：“笨蛋，慢点吃，没人跟你抢状元。”
戚言澈和杨景瑞坐在主位，面前的茶杯续了三回水。戚言澈翻着手机里的照片，是实验室那盆绿萝的近照，藤蔓已经爬满了天花板：“等你们开学，绿萝该开花了，我查了，它的花是白色的，像小星星。”杨景瑞摸着拐杖头，黄铜的光泽在灯光下晃眼：“我教了四十年书，你们是最闹腾也最暖心的一届，程孰祁帮江砚深盖课本，刘舒雅帮张展鸿整理错题，连最调皮的林澈，都记得赵新悦不吃香菜。”
谷凌风被苏芷拉着看手机，屏幕上是她整理的大学选课攻略，密密麻麻记了三页。“历史系的课要早点抢，”苏芷的手指在屏幕上划着，“周叙白肯定抢不过别人，你到时候帮他一把。”谷凌风笑着点头，突然说：“其实周叙白上次罚扫，是替你顶的罪，你把粉笔灰撒到谷老师的茶杯里，他看见了，却说是自己干的。”苏芷的脸瞬间红了，像被夕阳烧过，手里的攻略差点掉在地上。
陈语桐被学生们围着，手里的青瓷碗里盛着半碗甜汤，是王可馨妈特意给她炖的，放了桂圆和红枣。“我教了一辈子书，”老人舀起一勺汤，眼里的光像落了星，“最骄傲的不是教出多少名校生，是看着你们把日子过成了诗——张展鸿的认真，刘舒雅的温柔，沐卿的勇敢，刘振燃的热血，都是最好的诗行。”她给每个学生碗里都舀了勺汤，“喝了这碗甜汤，以后的日子都是甜的。”
吴越的手机突然响了，是医院打来的，他接电话时手有点抖，听完却笑了，眼角的泪滚进酒杯里：“医生说妹妹的手术时间定在下周一下午，主刀医生是全国最好的眼科专家。”李雨梦给他续了杯啤酒：“我跟我爸说了，他认识那个医生，说技术好得很。”吴越举起酒杯，对着所有人说：“我敬大家，以后不管在哪，我都记着这份情。”杯沿的水珠滴在桌上，像撒了把透明的星星。
散场时，王可馨给每个人发了袋卤味，是用牛皮纸袋装的，上面印着“馨味居”的logo。“这是我妈给你们准备的路上吃的，”她的围裙还没摘，脸上带着累出来的红晕，“里面有鸭翅、鸡爪，还有你们最爱的鱼豆腐，记得加热再吃。”林澈突然抱住她，把她的围裙都拽歪了：“以后回来看你，能不能还像以前那样，躲在后厨偷吃刚出炉的糖糕？”王可馨笑着点头，眼眶却红了：“随时来，糖糕管够。”
张展鸿帮刘舒雅拎着卤味袋，两人走在月光里，影子被拉得很长。刘舒雅手里的红树林模型盒子被抱得很紧，能感觉到里面白鹭的翅膀在轻轻动。“等你妹妹手术成功，我们一起去看她吧，”她说，踢着路上的小石子，“我把红树林模型给她当礼物，告诉她这是会飞的树林。”张展鸿握紧她的手，指尖的温度烫得像火：“好，还要告诉她，她的哥哥是全世界最棒的人。”
“环保四天王”勾肩搭背地走着，林澈的校服上沾着赵新悦的钢笔水，刘延的口袋里塞满了没吃完的零食，周叙白的《史记》还夹着孙陆远的便签，李微明的手机里存着征兵网的报名截图。“明年这个时候，我们还来馨味居，”林澈打着酒嗝说，“到时候我画一幅画，把咱们四个画成 superhero，刘延是零食侠，周叙白是历史超人，微明是大兵哥，我是……”赵新悦接话：“你是捣蛋鬼超人。”大家都笑了，笑声撞在路灯上，又弹回来，像首未完的歌。
饭店的灯光还亮着，王可馨和爸妈在收拾桌子，盘子碰撞的声音像串轻快的音符。杨景瑞拄着拐杖站在门口，看着学生们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拐杖头在地上敲出“笃笃”的声，像在数着他们的脚步。戚言澈手里的手机还亮着，是实验室的监控画面，绿萝的藤蔓在月光里轻轻晃，像在跟远去的孩子们挥手。
月光把路照得像条银带，卤味的香气混着晚风飘得很远。每个人的心里都藏着秘密：张展鸿的红豆，刘舒雅的拥抱，沐卿的告白，刘振燃的脸红，吴越的期盼，李雨梦的牵挂，还有“环保四天王”没说出口的约定……这些秘密像埋在土里的种子，终会在不同的城市发芽，长成参天大树，枝叶在风里相触时，便知彼此从未远离。
就像王可馨说的，散伙饭不是结束，是新的开始。那些藏在卤味里的祝福，酒液里的牵挂，拥抱里的不舍，都会跟着这群少年，走向更广阔的天地，在某个星光璀璨的夜晚，突然想起这个夏天的味道——是糖醋汁的甜，啤酒的苦，糖糕的香，还有藏在心底的，那句没说出口的“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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