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小贤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紫儿的胳膊（更像是在跟自己怀里的另一个灵魂对话），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絮叨，那语气活像公寓里胡一菲教训美嘉时的模样：“姐妹我跟你说，以后选男人可得把眼睛擦亮点——哦不对，你也没机会选了。”

他特意顿了顿，眼神往天上瞟了瞟，嘴角撇出一抹嘲讽：“忘了你们那破规矩了，天规是吧？连选个喜欢的人都得偷偷摸摸，选了还不能随便换，这辈子就钉死在这一个男人身上了。结果呢？就这么一个，还是个盼着你死在‘娘家’的主儿，你说你图什么？图他会耕地？图他老实？老实人干得出这趁你不在就翻篇的事？”

他往前凑了半步，几乎要贴着自己的肩膀说话，那姿态显得格外古怪，却把声音送得更清楚：“你可别跟我扯什么‘他有苦衷’，我刚才看他那慌乱样，全是被戳穿的窘迫，没半分不得已的委屈。他就是单纯觉得你回不来了——怎么觉得的？你走第三天媒婆上门，他第四天就应了亲，这时间掐得比我算电台排班表还准，不是笃定你死了是什么？”

“你想想啊，”曾小贤伸出手指，一根一根掰着数，活像在分析案情，“第一，你走的时候没说不回来吧？就算被‘请回家’，好歹也是活着的吧？他连个信儿都没托人往你‘家’问问？就直接默认你没了？这心也太大了点。”

“第二，就算他急着成家，村里姑娘又不止这一个，非得赶在我‘走’后七天内办喜事？这速度快得像有谁拿着鞭子抽他似的。说白了，就是心里没你，或者说，你在他心里的分量，还没‘赶紧成亲传宗接代’重要。”

他转头看了眼还僵在原地的董永，对方正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喜服上的盘扣，那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在曾小贤眼里全是“心虚”的铁证：“你再看他那反应，被我戳穿了就只会说‘不是你想的那样’，问他具体哪样，他又说不出来。这不是没苦衷是什么？真有苦衷，早竹筒倒豆子全说了，犯得着在这儿硬撑？”

“还有啊，”曾小贤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关键证据，音量不自觉拔高了半分，“刚才那姑娘跑的时候，他那手抬了一半又放下了，你看见了没？不是不想拦，是没脸拦！他心里清楚，这事从根上就不占理，拦了也白拦。可他要是真在乎你，当初就不该答应这门亲，现在也不至于进退两难。”

他叹了口气，那语气里的同情掺着点幸灾乐祸，像极了看八卦时的围观群众：“说白了，就是把你当‘过去式’了。在他心里，你已经是‘回不去的天庭’里的一个符号，不如眼前这能给他生儿育女的新媳妇实在。你说你为了这么个人，跟天庭闹翻，挨鞭子（虽然现在是别人替你挨），值得吗？”

“依我看啊，”曾小贤总结似的拍了下手，“他既不是被胁迫，也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就是单纯的‘人走茶凉’，外加一点‘现实主义’——哦不对，是‘现实得有点过分’。你这仙女当的，下凡一趟，算是看清楚人心了吧？”

他这话像一把细齿梳子，把董永的心思从头到尾梳了一遍，连带着天规的束缚、紫儿的付出、董永的现实算计，全摊开在太阳底下晒着。周围的村民们听得连连点头，看向董永的眼神里，失望和鄙夷越来越重。有几个年纪大的长辈，已经开始对着董永的背影摇头叹气，显然是认同了这番话。

鱼日站在一旁，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他听着这些话，竟挑不出半点错处——逻辑清晰，细节到位，连董永没说出口的心思都被扒得明明白白。可越是这样，他越觉得不对劲：紫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通透，这么……刻薄了？这分析问题的角度，简直像个专门研究人情世故的老油条，哪还有半分仙女的纯粹？

而曾小贤还在自顾自地“劝”着紫儿的灵魂：“行了姐妹，看开点吧。反正你也没得选了，要么就跟他耗着，要么……要么你跟我说说你们天庭还缺不缺主持人？我觉得我这口才，去天庭当个播报天规的，应该也行……”

说到最后那句，他自己先乐了，嘴角勾起一抹痞气的笑，完全没注意到董永的肩膀正因为他这番话，抖得越来越厉害——那不是害怕，是被戳中心事的难堪，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被说中的慌乱。

无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