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光未亮,落怀清便被庙外规律的破空声惊醒。他蹙眉起身,推开吱呀作响的庙门,却见祝小柒正握着萧山剑,在薄雾中笨拙地挥刺。
她的动作生涩,脚步踉跄,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靛青色的新衣下摆沾满了草屑和泥点,显然已练了许久。
落怀清抱臂倚在门边, 安静地看了半晌。直到祝小柒气喘吁吁地停下,用袖子抹汗时,他才端着一碗清水走过去。
"喝。"他将碗递到她面前,目光落在她微微颤抖的手上,"怎么突然练剑?"
祝小柒接碗的手指一僵,清水晃出几滴。她不敢看他的眼睛,低头盯着碗中自己慌张的倒影:"就……想着练好了,以后能保护你。"
这话说得又轻又快,像羽毛扫过心尖,却带着沉甸甸的重量。
落怀清沉默了片刻。晨风吹起他散落的黑发,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晦暗情绪。他忽然伸手,指尖擦过她握剑的虎口——那里已磨出了一道新鲜的血痕。
这话像一颗投入静湖的石子,在落怀清心底漾开一圈细微的涟漪。他看着她泛红的脸颊和湿漉漉的睫毛,看着她虎口处那道刺眼的血痕——这个连切菜都会伤到手的女人,居然说要保护他。
一种陌生的暖意悄然蔓延开来,像初春的溪流,缓慢却执拗地融化着冰封的心湖。他几乎要忍不住勾起嘴角,却立刻绷紧了面部肌肉。
"保护我?"他别过脸,故意用嘲讽的语气掩饰心底的波动,"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别把自己捅个窟窿就谢天谢地了。"
可视线却不由自主地飘回来,落在她磨破的虎口上。他忽然伸手,粗鲁地抓过她的手腕,从怀里摸出一小罐药膏,动作僵硬地给她涂抹。
"疼就说。"他低着头,长发垂落遮住了发红的耳尖,"……笨手笨脚的。"
祝小柒怔怔地看着他专注的侧脸,一时间忘了反应。
涂完药,落怀清立刻松开手,像是被烫到一般转过身去。他清了清嗓子,声音依旧冷淡:"要练剑就好好练,别死要面子活受罪。"
暮色四合,破庙里飘出罕见的浓郁香气。
祝小柒拖着酸痛的身体回来时,惊愕地发现那只缺角的破陶桌上,竟摆满了食物——烤得金黄焦脆的野鸡,撒着野葱的蘑菇汤,甚至还有一碟用野果腌制的蜜饯。
落怀清正背对着她搅动汤锅,火光将他挺拔的身影投在墙上,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听见脚步声,他头也不回地盛了满满一碗饭,"铛"一声放在桌边。
"今天是什么日子?"祝小柒眼睛发亮地凑过去,手指悄悄伸向烤鸡腿——
"洗手。"
筷子不轻不重地敲在她手背上。落怀清依旧板着脸,却把盛好的汤推到她面前,汤碗里沉着两只饱满的鸡翅。
祝小柒嘿嘿一笑,乖乖跑去溪边洗手。回来时发现饭碗堆成了小山——嫩滑的鸡胸肉全摞在她碗里,而落怀清碗里只有孤零零的鸡头鸡爪。
她埋头吃得腮帮鼓鼓,含混不清地嘟囔:"太好吃了...你居然会做蜜饯..."
少年耳尖微动,故意把汤勺碰得叮当响,没有回答。
事实上,这是他特意多跑到镇上买来的,因为他听说小姑娘都喜欢吃甜食。
祝小柒啃着鸡翅偷笑——他总这样,明明关心人,偏要装得冷冰冰。
月光从屋顶漏进来,照见桌上偷偷交换的碗碟:
她趁他添饭时,把鸡腿埋进他碗底;
他假装没看见,却把最后一块蜜饯挪到她手边。
夜色渐深,月光从屋顶的破洞流淌进来,像一汪清泉洒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