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不明的苦涩

落怀清周身翻涌的黑雾在祝小柒嘶哑的呼喊中骤然一滞。他缓缓转身，猩红的瞳孔里映出她苍白的面容，那些狰狞的魔纹如潮水般褪去，露出底下破碎的清明。

"小柒..."他踉跄着扑到她身边，颤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解开她腕间染血的绳索。当最后一道束缚脱落时，祝小柒虚软地向前倒去，被他及时揽入怀中。

看着她肩上被鞭子抽到骨头都隐隐显出，落怀清喉结剧烈滚动，最终只是将脸深深埋进她散乱的发丝里。再抬头时，他打横抱起轻得如同落叶的她，一步步走向村东头的医庐。

沿途村民惊恐地退散，在他经过的路上留下斑驳的血脚印。老大夫正在捣药，见满身血污的落怀清抱着伤痕累累的祝小柒闯进来，吓得药杵"咣当"落地。

"求求你，帮我救救他。"落怀清将祝小柒轻放在诊榻上，声音沙哑得厉害，满眼都是哀求"用最好的药。"

老大夫哆嗦着点头，取药箱时险些打翻烛台。当他剪开祝小柒肩头的衣物时，落怀清突然伸手按住老人的手腕："轻些。"

"会、会轻的..."老大夫颤声应着，小心翼翼地为伤口清创。落怀清就站在榻边一动不动，烛光将他绷紧的身影投在墙上，像尊守护的修罗。

当药膏触及伤口时，祝小柒在昏迷中痛哼出声。落怀清周身黑雾骤然翻涌又强行压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青砖地上。

"很快...很快就好了..."老大夫慌忙加快动作，最后系绷带时几乎喘不过气。

数个时辰过去，祝小柒肩头的烙伤终于敷好药膏，缠上洁白的细布。老大夫抹了把额头的汗，战战兢兢地对角落里的落怀清躬身：

"这姑、姑娘的伤需静养...每日换药三次，这瓶内服，这瓶外敷..."他哆嗦着排出几个瓷瓶，突然压低声音，"只是...还缺一味镇痛药‘月见蓟’不怎么够了，老朽得立即上山采摘..."

落怀清沉默地点头，阴影中看不清表情。老大夫如蒙大赦，拎起药筐几乎是逃也似的消失在暮色里。

医庐骤然寂静，只剩烛火噼啪作响。

落怀清轻轻坐到榻边，烛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摇曳的影。他伸出颤抖的手指，极轻极轻地拂开祝小柒额前被冷汗浸湿的发丝，动作小心得像是在触碰易碎的梦境。

"对不起..."他哑声呢喃，将额头抵在榻边雕花木栏上，肩背微微颤抖。

夜风从门缝涌入，吹得烛火忽明忽暗。落怀清立即起身挡在风口，宽大的衣袖为她遮去所有寒意。他凝视着她沉睡的容颜，忽然想起幼时师父说的话："怀清，不要因为别人的恶意失去你爱人的本领，这世上总有人值得你守住本心。"

窗外忽然传来细微响动。落怀清眼神骤凛，黑雾瞬间萦绕指尖——却见只是一只野猫，悬着的心顿时放下。

三更梆子响过，医庐外终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老大夫满身露水地撞开门，药筐里满满装着莹蓝发光的月见蓟，草叶上还沾着山间的湿气。

"采、采回来了！"他喘着气举起药草，"这就去煎药！"

落怀清从阴影中缓缓点头，烛光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当药炉升起白雾时，他始终站在三步外守着，像一尊沉默的石像。

汤药煎成深琥珀色时，祝小柒恰好醒来。她朦胧间看见落怀清正小心地将药汁舀进陶碗，烛光在他低垂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金影。他吹凉药勺的动作笨拙却专注，仿佛在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

"醒了？"他察觉动静转身，声音沙哑得厉害。见她试图起身，立即伸手虚扶——指尖在即将触到她肩膀时急急停住，转而抽过软垫垫在她腰后。

药勺递到唇边时，祝小柒注意到他身上的伤口好像都没有处理过。

"你……怎么不知道处理一下自己的伤口"祝小柒声音嘶哑的厉害。

"啊，我…我没事的"落怀清别开视线，"你没事就行。"

落怀清不知为何，感觉身上的伤口好像都不痛了。

药汁很苦，祝小柒才抿一口就蹙眉。落怀清立即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抖出几粒野山楂蜜饯。——是他向老大夫询要的。

"这是……"

"给你准备的，药太苦了"他打断她，耳根却泛红。

祝小柒没有注意到落怀清的变化，拿起蜜饯放入嘴中，药的苦涩渐渐因为蜜饯而消失，可不知为何，心这么难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