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

一夜北风紧，破庙的门槛竟被积雪埋了半截。推开门，天地间唯余茫茫素白，鹅毛般的雪片仍簌簌落下，将枯枝烂柯都裹成琼玉模样。

祝小柒穿着那件宝贝似的淡蓝色棉袄——是落怀清秋日里猎了整整三张狐皮才换来的，领口滚着雪白的绒毛，衬得她笑脸愈发莹润。毛茸茸的耳罩罩住双耳，只露出双亮得惊人的眼睛。

"下雪啦！"她像只初见识冰雪的小雀，欢叫着扑进地里。棉靴踩出嘎吱嘎吱的脆响，她弯腰捧起一大掬雪，奋力扬向天空。雪沫在晨光中折射出细碎虹彩，落在她飞扬的发梢睫羽上。

"落怀清你看！"她转身大笑，呵出的白气团成欢快的云朵，"这雪能埋到你膝盖呢！"

少年抱臂倚在门框上，肩头已落了一层薄雪。他静静望着那个在雪中转圈的蓝色身影，看她耳罩上沾的雪粒随动作簌簌抖落，看她冻红的鼻尖像颗沾了糖霜的山楂。

祝小柒是南方人，从未见过这般铺天盖地的雪。她兴奋得忘了形，整个人向后一倒，竟在厚厚的雪地里打起滚来，淡蓝色的棉衣瞬间沾满了晶莹的雪沫，像裹了层糖霜的糯米团子。

"胡闹！"落怀清眉头一蹙，几步踏进雪地里，伸手就要拉她起来，"寒气入骨要生病的。"

祝小柒却就着他的力道猛地起身，趁机抓了把雪"啪"地按在他脸上！冰凉的雪粒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滑落，有些还顽皮地钻进了他的衣领。

"来打我呀！"她笑着跳开，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欢快的脚印，"打不到打不到！"

落怀清抹去脸上的雪水，眼底掠过一丝无奈的笑意。他故意放慢脚步追她，看着她像只灵活的雪貂在树林间穿梭，蓝色的身影在纯白世界里格外醒目。

"哎哟！"祝小柒突然脚下一滑，眼看要摔倒——却被一双手稳稳扶住。落怀清不知何时已绕到她前方，袖口还沾着方才她偷袭时留下的雪痕。

"抓到你了。"他声音里带着罕见的笑意，掌心却凝着一团松松的雪球，轻轻按在她发顶，"还闹不闹？"

祝小柒眨眨眼睛，突然从怀里掏出个偷偷团好的雪球："兵不厌诈！"说着又要偷袭，却被他提前预判般握住手腕。

雪球从她指间掉落，碎成晶莹的星子。两人对视片刻，突然同时笑出声来。

两人笑闹着回到破庙，身上都沾满了雪沫。祝小柒乖乖站在火堆旁，任由落怀清为她拍去发间和肩上的积雪。他的动作细致而轻柔，仿佛在对待一件珍贵的瓷器。

突然，祝小柒像是想起了什么，眨着眼睛说道："不对呀！我比你大两岁呢，按理说应该是我照顾你才对！"她鼓起腮帮子，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落怀清手中动作未停，只是淡淡回道："无妨。照顾你是我心甘情愿的。"

"不行不行！"祝小柒较真地摇头，绕到他身后。见落怀清太高，她干脆拉着他坐到破旧的长凳上："你坐下！"

落怀清虽不明所以，还是依言坐下。祝小柒站在他身后，开始认真地为他拍去墨发间的雪粒，又仔细拂去他肩头的积雪。她的动作略显笨拙，却格外认真。

"这才对嘛！"完成后，她得意地拍拍手，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姐姐照顾弟弟是天经地义的！"

落怀清抬头看她，火光在她带笑的眉眼间跳跃。他忽然极轻地笑了一声，语气里却带着难以掩饰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