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三年的冬夜,长江水面上火光冲天。
战船连绵数十里,在暗流汹涌的江面上连成一片移动的堡垒。此刻,这些堡垒正在燃烧。火攻之计已成,东风卷着烈焰,将曹操的水寨化作一片火海。
陈奕恒手握长枪,在浓烟与火光中艰难前行。铁甲已被烟火熏黑,肩甲处有一道深刻的刀痕,鲜血从缝隙中渗出,染红了内衬的衣衫。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手中长枪如游龙般舞动,每一次出击都精准地挑开拦路的敌人。
“浚铭!跟紧我!”他回头喊道,声音嘶哑却不容置疑。
十七岁的陈浚铭紧跟其后,手中的长剑不停挥砍。这是他第一次随兄长征战,原本怀揣着建功立业的少年豪情,此刻却被惨烈的战况击得粉碎。火光映照下,他年轻的脸庞沾满了烟灰和血迹,唯有那双眼睛依然明亮,紧紧追随着前方那个高大的背影。
“我没事,陈奕恒!”他勉强回应,声音却不由自主地发颤。
混战中,陈奕恒始终将陈浚铭护在身后相对安全的位置。这不是陈浚铭第一次上战场,但却是最凶险的一役。赤壁之战,孙刘联军以少敌多,火攻虽妙,却也让整个战场陷入混乱,敌我难分。
“小心!”陈奕恒突然大喝一声,长枪猛地向陈浚铭右侧刺去。
一个敌兵应声倒地,手中的弩箭偏离方向,射中了附近的船帆。陈浚铭惊出一身冷汗,方才若不是陈奕恒及时出手,那支弩箭恐怕已经穿透他的胸膛。
“别分心!”陈奕恒厉声道,眼神却泄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担忧。
陈浚铭咬紧牙关,点头示意明白。两人背靠背,在混乱的甲板上且战且退。四周尽是喊杀声、兵器相交声和火焰燃烧的噼啪声,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焦糊的气味。
战局瞬息万变,一艘着火的敌船突然撞向他们所在的战船,剧烈的震动让许多人站立不稳。陈奕恒一把抓住桅杆上的绳索,另一只手及时拽住了险些摔倒的陈浚铭。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陈奕恒环顾四周,眉头紧锁,“火势越来越大,我们必须尽快离开主战场!”
他指向不远处一艘相对完好的小舟:“看到那艘船了吗?我们杀过去!”
陈浚铭顺着指引望去,那艘小舟系在一艘半沉的大船旁,似乎尚未被人注意。他重重地点头,握紧了手中的剑。
两人一路拼杀,终于接近了小舟。陈奕恒率先跳上去,检查船体是否完好,陈浚铭则在船边抵挡追兵。
“船没问题!快上来!”陈奕恒喊道,同时挥刀砍断系船的绳索。
就在这时,一声闷响传来。陈浚铭只觉得肩甲处一阵灼痛,整个人向前踉跄了几步,险些跌入江中。他低头看去,一支流矢擦过肩甲,虽未穿透铁甲,但冲击力足以让他的肩膀瞬间麻木。
“浚铭!”陈奕恒跃回甲板,一把扶住险些摔倒的少年。
“陈奕恒……”陈浚铭咬着已经破皮的嘴唇,冷汗瞬间浸湿了额发,却还是伸手攥住了陈奕恒的衣袖,指尖不受控制地微微发颤,“别回头,继续向前冲。”
陈奕恒反手将他护在身后,长枪如游龙般挑落迎面劈来的短刀,声音沉得像压着江底的石头:“我说过,要带你回江南看桃花。”
混战中,陈奕恒迅速解下腰间半块玉佩,塞进陈浚铭掌心。指腹碾过那微凉的玉面,留下一丝血痕。那玉佩呈半圆形,质地温润,上面刻着半个字,边缘已被摩挲得光滑,显然是常年佩戴之物。
“拿着,到渡口等我,我去去就回。”陈奕恒的语气不容反驳,眼神却异常柔和,“记得南边那个小渡口吗?我们路过时你说喜欢那里的桃花。去那里等我,天亮前我一定赶到。”
陈浚铭还想说什么,但陈奕恒已经转身,重新冲入敌阵。甲胄上的红缨在火光里忽明忽灭,像极了陈浚铭快要跳出喉咙的心。
“陈奕恒!”他嘶声喊道,但声音被战场上的喧嚣吞没。
陈奕恒没有回头,高大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浓烟与混乱中。
陈浚铭攥紧手中的半块玉佩,玉石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他咬咬牙,忍着肩上的剧痛,跳上小舟,奋力向江南方向划去。
那一夜,渡口的风卷着硝烟和血腥味,陈浚铭捂着受伤的肩膀,眼睛死死盯着江北战场方向。火光照亮了半片天空,喊杀声随风隐约传来,每一声都让他的心揪紧一分。
他等啊等,等到火光渐熄,等到厮杀声沉寂,等到晨光漫过江面,染红江水,却始终没等来那个熟悉的身影。
天亮了,幸存的士兵开始陆续聚集在渡口。有人失魂落魄,有人欢呼雀跃,更多人则在焦急地寻找同伴。陈浚铭拖着疲惫的身躯,一遍遍询问是否有人见过陈奕恒。
“陈校尉?好像看见他被敌军包围了...”
“坠江了罢,那么多人都坠江了...”
“别问了,活着就好...”
答案五花八门,却没有一个能给他希望。最终,一个满身是血的老兵拍了拍他的肩膀,沉默地摇了摇头。
朝阳完全升起时,陈浚铭终于接受了现实。他揣着那半块玉佩,带着一道永远刻在心里的伤疤,独自南下。
小舟顺流而下,江南的景色渐渐展现在眼前。青山绿水,桃花正盛,与他离去的那个早晨别无二致。只是离渡口越远,怀中的半块玉佩就越发沉重。
船行至一处僻静河湾,陈浚铭终于忍不住回头望去。江北的天空依然弥漫着淡淡的烟尘,那是战火留下的痕迹,也是他永远回不去的过往。
“陈奕恒,”他对着江水轻声说,手指摩挲着玉佩上未完成的刻字,“我会等你,无论多久。”
江水无言东流,载着一叶孤舟,驶向未知的江南
🌟我一直想写一篇古风的感觉会很适合他们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