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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拔标准提高了。"林大山摘下毛线帽,露出冻得发红的鬓角。他盯着林桂花膝盖上新绑的绷带,喉结上下滚动,"比武内容新增三公里越野和战术匍匐。"
我听见林桂花倒抽一口冷气。她刚扶住墙站稳,后颈凸起的脊椎骨还在微微颤动。训练计划表被风掀到最新一页,"每日深蹲目标:150次"几个字已经被雪粒磨得模糊。
"阿勇那边......"林桂花话没说完就卡在喉咙里。她低头看自己缠满纱布的手掌,血迹在袖口洇出暗红的梅花。烛光晃过她的眼角,映出细小的冰晶。
"血压暂时稳住了。"我接过话头,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泛黄照片的边角。照片上军装领章隐约可见,胸前别着朵褪色的绒花。突然想起前世母亲也总爱把苦痛藏在笑容里。
林小菊从被窝里探出头:"姐姐们要分开吗?"
没人回答。老牛在外面打了个响鼻,惊得窗纸簌簌作响。
林桂花忽然弯腰捡起摔散的训练手册,纸页翻飞间露出夹层里的部队徽章。那枚徽章和照片上的完全一致,边缘磨损的痕迹都分毫不差。
"这东西哪来的?"她声音发涩。
我张了张嘴,喉咙像塞了团浸过冷水的棉花。记忆闪回:外公说"当兵要文武全才",老中医讲"气血调和"。照片背面褪色字迹写着"2024年授勋纪念",可现在明明是2003年冬天。
"训练公式..."林桂花把物理课本推过来,指尖触到照片边缘又缩回去。她忽然踉跄两步,扶住墙才站稳。额头抵在冰冷的土墙上,呵出的白气晕开水渍。
火车汽笛声再次响起时,林大山手里的信封终于滑落。油墨未干的通知单飘出来,选拔日期赫然印着三天后的雪夜。
王秀兰端着骨汤的手悬在半空,热气熏花了她的老花镜。她看看林桂花扶墙发抖的背影,又看看我攥紧照片的手,轻轻把汤碗放在炕沿。
"你连自己都保不住!"这句话又在我耳边炸响。那天我摔了沙袋,砸碎了药碗。林桂花站在风雪里,睫毛上凝着冰晶,说要带着村里二十多个孩子往前冲。
此刻她依然扶着墙,呼吸声越来越重。我看见她后颈凸起的脊椎骨随喘息起伏,像是串被寒风吹动的算盘珠。
"你早就知道对不对?"她突然开口,声音闷在墙里,"那些训练方法、数据公式,还有......"她顿了顿,手指抠进墙面裂缝,"这张照片的事。"
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窗外传来林大山踩雪离去的声响,吱呀一声门响,冷风卷着几片雪花扑进来。
林桂花慢慢转身,烛光落在她青黑的眼底。她伸手想拿课本,却碰到了照片。指尖触到那抹褪色的绒花,像是被烫到似的猛地缩回手。
"为什么瞒着我?"她声音发颤,"你说要帮我当兵,可你自己......"
话没说完就被王秀兰打断。外婆端着药碗进来,见状又悄悄退到外屋。姜汤的热气顺着门缝飘进来,在寒冷的屋里氤氲成一片白雾。
我盯着照片背面的"2024",突然意识到这是个致命的破绽。穿书时的记忆碎片闪过:母亲总说1980年冬天特别冷,说她第一次见到军装是在县武装部。
"我......"
"不用说了。"林桂花扯下绷带,渗血的纱布落在照片上。她转身去取挂在墙角的棉袄,膝盖上的弹性绷带随着动作发出吱嘎声。
"你要去哪儿?"我急了。
"回家。"她扣着纽扣的手指有些发抖,"明天开始我不来了。训练队的事,你们另找人吧。"
我冲过去拦住她。两人之间隔着半尺距离,能看清她睫毛上的冰晶正在融化。她身上还带着药膏的味道,混着汗水的咸涩。
"村里孩子们怎么办?"我问。
林桂花冷笑一声:"他们需要的是个能跑三公里的教练,不是个藏着秘密的......"她咬住嘴唇,把后半句咽了下去。
门外传来脚步声,林大山折返回来取落下的手套。我们谁都没动,直到那脚步声重新远去。
"你知道我为什么坚持训练吗?"林桂花忽然说,"不是为了当兵,是为了证明给所有人看——女孩也能行。"
她抬头看我,眼底有泪光闪动:"可要是连自己都搞不清是谁,怎么证明给别人看?"
我感觉喉咙发紧。照片上的绒花在烛光下泛着微弱的光,那是母亲当年亲手缝上去的。记得她总说这朵花是外公用旧军装改的,其实......
"给我三天时间。"我说,"等选拔结束,我什么都告诉你。"
林桂花摇头:"不行。明天我就回村,阿勇他们还需要......"
"你真舍得下他们?"我打断她,"舍得下每天练到吐的那些孩子?"
她脸色变了变。我知道击中了要害——这些天训练,她早把每个孩子的进度记得清清楚楚。阿强摔跤时她第一个冲上去,李大柱发烧她熬整夜守着。
"我可以教别人。"她倔强地说。
"可他们只认你。"我盯着她的眼睛,"就像当年村里人只信老中医,后来呢?他们现在听你的。"
林桂花沉默了。烛芯爆了个火星,照亮她手腕上结痂的掐痕。那些伤痕像朱砂画的符咒,提醒着我们都在经历什么。
"你到底是谁?"她轻声问。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窗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三更天了。风雪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云层照进来,在地上划出一道银白的线。
"告诉我实话。"她又靠近了些,身上的药味更浓了,"否则我明天一早就走。"
我看着她沾着血渍的纱布,突然想起穿越那天的暴雨。医院消毒水的气味,心电图变成直线的声响,还有母亲临终前攥着我的手说"对不起"。
"你相信命运吗?"我问。
林桂花愣了下:"什么意思?"
"就是......"我摸着照片上的绒花,"有些人注定要遇见某些事。比如你遇到我,不是偶然。"
她皱眉:"这跟照片有什么关系?"
"关系很大。"我把照片推到她面前,"但得等选拔过后。我保证,三天后一定给你答案。"
她盯着我看了很久,久得蜡烛都快燃尽了。最后叹了口气,把棉袄重新挂回墙上。
"好。"她说,"我去县里。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
"天亮前,我要知道你是谁。"她转身坐下,从课本里抽出照片,"还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秀兰在外屋咳嗽了一声。林小菊掀开被角偷看,见我们说话又缩回去。老牛在外面打了个响鼻,惊飞了檐下的麻雀。
我看着林桂花苍白的脸,突然意识到她已经猜到了什么。只是还没说破,就像我们心照不宣地维护着某种平衡。
"给我支笔。"我说,"先把选拔的事搞定。"
她递来钢笔,指尖碰到我的手背。冰凉的温度让我想起每次训练后她敷药的样子,那些沉默的夜晚,她总是仔细包扎每个伤口。
窗外飘起细雪,落在窗台上发出沙沙声。我翻开训练手册,开始计算新的负重方案。林桂花默默解开渗血的纱布,重新缠上干净的。
"你真的会告诉我真相?"她突然问。
我握笔的手顿了顿:"真的。"
烛光摇曳,映出两个女孩的影子。一个穿着补丁棉袄,一个裹着旧毛毯。她们的影子在地上交错,像是某个古老预言的注解。
\[未完待续\]林桂花转身去取棉袄时,我看见她后腰露出半截膏药贴。深褐色的药膏边沿已经发卷,像片被火燎过的枯叶。她扣纽扣的手抖得厉害,第三颗扣子来回滑了三次才卡进扣眼。
"等等。"我伸手去拉她袖子,指尖碰到冰凉的棉布。她突然甩开手,动作太急撞到了炕桌。药碗晃了晃,滚烫的汤汁溅在林小菊缩回被窝的手背上。
小姑娘抽气的声音让我心口一紧。王秀兰端着新煎的药进来,见状把药碗重重搁在灶台。陶罐与木板相碰的响动惊得窗棂震颤,积雪簌簌落在窗台上。
"你当真要走?"外婆嗓音沙哑,"那帮孩子昨儿还送来新烤的山芋干,说要给你补身子。"
林桂花僵在门边。她知道那些孩子有多拼命——阿强为多练会儿单杠,手皮蹭掉了一层;李大柱烧到三十九度还在做俯卧撑,说不能拖后腿。可现在...
"他们需要的是个能跑三公里的教练。"她低头看自己膝盖上渗血的绷带,"不是个瘸子。"
话音未落,老牛在外面发出焦躁的低鸣。它蹄子刨地的声响混着风声,像是某种暗号。我忽然想起昨天傍晚,训练场东头的铁丝网被野猪拱开了个豁口。当时林桂花二话不说钻过缺口去修围栏,棉裤膝盖处当场撕开老大一道口子。
"你不是瘸子。"我说这话时,窗外飘进几粒细雪。烛光把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在土墙上交错成怪异的图案。
林桂花扯下渗血的纱布,重新缠新的。她手腕翻转间露出内侧的旧疤,那是去年采药摔的。当时她怕耽误训练,偷偷用烧酒洗了伤口就继续跑圈。
"选拔标准提高了。"她忽然说,"战术匍匐要求负重十公斤爬过五百米泥地。"
"我可以帮你加训。"我摸到口袋里的训练计划表,纸角已经被揉得发毛。
"来不及了。"她裹紧棉袄往外走,衣摆扫过门槛时带起一阵冷风。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斜斜切过满地雪光。
王秀兰突然开口:"你娘要是知道这事..."
林桂花猛地顿住。她背对我们站在门口,肩胛骨随呼吸微微起伏。我知道她在等什么——等外婆说出那句"你娘当年就是这么走的"。可老人只叹了口气,端起凉透的药碗往灶台走去。
"姐姐们要去很远的地方吗?"林小菊怯生生地问。
没人回答。老牛又打了个响鼻,惊飞了檐下的寒鸦。我看着林桂花一步步走进黑暗,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她时的情景。那天她背着药篓从山上下来,裤脚沾满苍耳,却倔强地挺直脊梁。
"回来!"我冲出门,雪地上两串脚印并排延伸。寒风卷着雪粒扑面,她回头时睫毛上凝着冰晶。
"你想让我输?"她声音闷在风里,"就像输给那些说我该在家绣花的人?"
我握紧口袋里的照片。绒花上的血渍已经发黑,在烛光下像道永远结痂的伤口。远处传来火车汽笛,比刚才更近了。
"给我三天。"我说,"等选拔结束..."
"那就等选拔结束再说。"她打断我,转身时棉袄领口翻起,露出后颈淡青的血管。那里有块胎记,形状像片柳树叶——和我记忆中母亲脖子上的印记一模一样。
我站在雪地里,直到看不见她的背影。王秀兰把热姜汤塞进我手里,掌心的老茧蹭过我的手背。她什么都没问,只是往灶膛添了块柴。火星子腾起时,我听见林小菊在被窝里翻了个身。
"睡吧。"外婆说,"明早还得早起。"
我盯着跳动的火苗,突然意识到林桂花刚才说错了。选拔是三天后的雪夜,她本该明天才去县里。可她刚才分明说:"等选拔结束再说。"
这是个破绽。就像照片背面的"2024",像极了穿越那天医院墙上的日历。消毒水的气味突然涌进鼻腔,还有心电图变成直线的嗡鸣。
林小菊窸窸窣窣地动了动。她从炕席底下掏出个油纸包,推到我面前。山芋干还温着,最上面那块被咬过一口。
"姐姐留的。"小姑娘小声说。
我捏起那块山芋干,舌尖尝到咸涩。不知是汗,还是别的什么。窗外雪又下大了,天地间只剩下风声,像谁在轻轻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