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后的第一场雨，淅淅沥沥下了半宿，药庐的石板路浸得发滑，檐角的水滴答作响，敲得人心头发静。
我刚把晒好的益母草收进药柜，就听见诊室的门被轻轻叩响。进来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妇人，穿着素色衣裤，眉眼间带着几分倦意，手里还牵着个三四岁的娃娃。
“大夫，我这几日总觉得身子沉，小腹坠得慌，月信也迟了快半个月了。”妇人说着，便伸出手腕，“劳烦您给瞧瞧。”
我心头一紧，这是我第一次单独接诊停经的病人。师父一早便去了邻村出诊，顾医生也被请去看诊，药庐里只剩我一人。
定了定神，我指尖搭在妇人的腕脉上。脉象滑润，往来流利，像一颗颗小珠子在指下滚动。我心里登时有了底——这不是明明白白的孕脉吗？
“你这是有喜了。”我笃定地开口，提笔就要写安胎的方子，“回去后多歇息，忌生冷劳累，我给你开几副当归养血丸，稳一稳胎气。”
妇人闻言，却愣了愣，随即苦笑起来：“大夫，不对吧？我家夫君出门经商，已经大半年没回来了。”
这话像一盆冷水，兜头浇在我脸上。我脸上一阵发烫，指尖都有些发颤，忙不迭地又去摸脉，嘴里喃喃道：“不可能啊，这脉象明明是滑脉……”
“滑脉未必是孕脉。”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我转头一看，竟是师父回来了。他把伞合上，身上湿漉漉的，手里的药篮晃悠悠的。我赶紧走过去帮师父拿伞，准备去给师父拿毛巾先擦擦。师父摆摆手：先看病人！
师父走上前，替我握住妇人的手腕，指尖轻轻捻动，眉头微蹙：“脉滑而濡，重按则弱，这是痰湿阻滞胞宫，气机不畅，才会停经腹痛，可不是什么胎气。”
他转头看向我，眼神里没有责备，却带着几分严肃：“你只记着孕脉主滑，却忘了痰湿、食积，皆可致滑脉。辨脉要知常，更要知变，断不可凭单一脉象，就妄下结论。”
我脸涨得通红，低着头不敢说话。妇人倒是通情达理，笑着劝道：“大夫年纪轻，难免看错，不打紧的。”
师父摆摆手，提笔开方：“苍术三钱，陈皮二钱，半夏三钱，茯苓四钱……燥湿化痰，理气调经，三剂下去，月信自会来。”
他写完方子，递给妇人，又细细叮嘱了几句饮食禁忌。妇人道谢离去后，药庐里便只剩下我和师父两人。
“知道错在哪了吗？”师父开口，声音平和。
“弟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辨脉太过武断。”我垂着头，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忘了滑脉还有其他成因。”
师父点了点头，从书架上抽出一本《脉经》，翻到其中一页，指给我看：“你看，《脉经》有言，‘滑脉为阳，主痰饮，宿食，实热，妇人孕脉’。同一种脉象，对应多种病症，辨脉之时，既要观脉，更要问症，还要结合病人的境遇，三者缺一不可。”
他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妇科不比其他科，女子心思细，病症也杂，经带胎产，牵一发而动全身。你今日若是真给她开了安胎药，不仅治不好病，反倒会加重痰湿，耽误了病情。”
我用力点头，把师父的话一字一句记在心里。
这时，顾医生也回来了，听闻此事，便笑着安慰我：“当年我第一次辨脉，还把肠痈的洪脉当成了热病，被师父罚抄了十遍《脉经》呢。”
师父瞥了他一眼，嘴角却微微上扬：“你还有脸说。”
那日午后，雨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照得药庐里的药香愈发浓郁。我坐在案前，捧着《脉经》，一字一句地抄录，指尖划过那些关于脉象的记载，忽然明白了师父说的“知常知变”是什么意思。
原来学医从不是死记硬背，而是要融于心，践于行。
窗外的桂花，不知何时开了，香风阵阵，漫过窗棂，落在摊开的书页上。我看着那行“脉理精微，其体难辨”，忽然觉得，这妇科的门，我才刚刚摸到门槛。
三天之后我把抄写好的罚书给到师父，师父摆了摆手跟我说你已经学了一年了遇到这种情况不知道也很正常细心一些会更好我默默的点点头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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