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每个孩子在她眼里,他们依旧是需要被妥帖安放的小孩,此刻都低垂着头,或别开脸,眼眶泛着不正常的红,嘴唇抿得发白,脸上是训练后的疲惫,更是浓得化不开的、被强行按捺的难过。
那副要哭不哭,却硬撑着最后一点倔强的样子,像一根根细密的针,扎得江哆心口密密麻麻地疼,几乎喘不过气。
江哆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吸进足够支撑下去的氧气,声音放得又轻又软,带着不容错辨的哄劝。
江哆“那个……今天训练累不累?有没有哪里磕到?奕恒上次说脚踝有点不舒服,好点了吗?”
她试图用琐碎的、日常的关心,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坚冰,然而回应她的,是更长久的沉默,和几声压抑不住的、细微的吸鼻子的声音。
那一晚,他们最终还是围坐在了客厅。
没有开大灯,只留了角落一盏昏黄的落地灯,光线柔和地笼罩着沙发和地毯上或坐或卧的少年们,将每个人的轮廓都晕染得有些模糊。
他们说了好多话,起初只是零星的,关于训练和公司的琐碎抱怨,后来不知是谁起了头,话题便不受控制地滑向回忆的河流。
回忆的闸门一旦打开,便再也关不住。
那些共同度过的、或狼狈或温馨的瞬间,被他们笨拙地,急切地一件件翻找出来,仿佛这些琐碎的凭证,能证明他们之间不可分割的联结,能成为挽留她的、最有力量的砝码。
说到最后,每个人的声音都带上了浓重的鼻音,眼眶里蓄满了泪,在昏黄的光线下闪着细碎的光。
他们泪眼朦胧地望着被围在中间的江哆,那目光里有依赖,有委屈,有不解,更有浓得几乎要溢出来的,全然的信任和不舍。
江哆听着他们带着哭腔的叙述,看着这一张张被泪水浸湿的、年轻而真挚的脸,自己的视线也早已模糊。
她努力想对每个人笑一笑,嘴角却只是无力地弯了弯,最终化作更多滚烫的液体,滑出眼眶,她伸出手,摸了摸离她最近的陈思罕的头,又看向其他人,声音哽咽,却异常清晰。
江哆“要照顾好自己……”
话语并未能止住少年们的泪水,反而让压抑了一整天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出口。
那一晚,没有激烈的争吵,没有绝望的挽留,只有昏黄灯光下,少年们破碎的哽咽,依赖的依偎,和江哆温柔却同样心碎的安抚。
直到夜深,哭累了的孩子渐渐安静下来,东倒西歪地睡在沙发和地毯上,依旧保持着靠近她的姿势。
江哆一动不动地坐着,任由他们靠着,抱着,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张熟睡还带着泪痕的脸。
——
天将亮未亮时,楼下传来极轻的汽车引擎熄灭声,江哆几乎一夜未合眼,闻声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她再次垂下眼,目光最后一次,极慢仔细地拂过每一张近在咫尺的熟睡脸庞。
